章文美 | 二呆子
【往期回读】
小纪镇高徐中学 章文美
作者章文美先生,70后,爱好文学、音乐、书法、摄影等。现供职于江都区小纪镇高徐中学。
时光匆匆,转眼间,我也进入天命之年。如今回去,看到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亲戚邻居们纷纷年迈体衰,听他们称呼我“章老师”、“章校长”、“人民教师”,心头之上,时常涌动着一种莫名的冲动。我多么希望他们再回到从前,亲切地叫我一声“二呆子”啊!
二呆子是谁?是我。这一点毫不不避讳。二呆子究竟呆不呆?不呆。那为什么叫二呆子呢?
二呆子是我的绰号,或者叫诨名,过去,农村有烂名字好养的习俗。比如,还有叫二狗子、三呆瓜、五丫头之类的,都是家人对孩子善意的昵称,蕴含着对子女能平安长大的祈祷之意。
二呆子的幼年生活据说比较艰苦。爷爷和父母每天外出上工,家中剩下奶奶要做一大家子的家务事,哥哥估计也勉强会自己打发自己。因此,家人就用一根大红的布带把我系在堂屋里那张能坐八人的方桌腿上。布带留得较长,确保我的活动半径要能抵达大门口,这样好让我看看门外风景,不至于老是因为孤独寂寞而嚎啕大哭。
有位邻居后来告诉我,说只要他从我家门前路过,听到脚步声的我总会跌跌撞撞地爬到大门口朝外望,对着他手舞足蹈,嘴里还“依依丫丫”地说着听不懂的话语,反正是一脸的兴奋样。二呆子就这样在摸爬滚打中一天天长大。
家里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喊我二呆子的,我不清楚。我就在这样的耳熟能详的“二呆子”声中习以为常了。父母喊我吃饭,一声“二呆子吃饭了”;从邻居茅屋旁上学路过,邻居都会问一声“二呆子上学啦”;队里的大小孩子们喊我去钓鱼或游泳,也都是“二呆子有没有好走了”。一天到晚,“二呆子”三个字不知要从我的耳朵里进进出出多少次,我的正名却从来未被人提起过,似乎我就成了一个没名字的孩子。说实话,小时候的我挺羡慕那些天天被喊正名的孩子们,觉得喊正名大气,有成人的身份感。可是,羡慕有什么用?家里家外就是没人叫我正名。
二呆子这绰号一直被喊到将近二十岁。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自卑感愈来愈强。后来有一次,还是个无亲无故的邻居提醒我父母说:“你们以后不要再喊二呆子,二呆子了,他马上都要上班找女将(老婆)的人了。”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底气。母亲也当场答应以后要改口。在邻居的提议下,渐渐的,父母以及家里人不再喊我“二呆子”了,改口“小二子”。小二子听起来比二呆子舒服多了。主要那个“呆”字太伤人了,不明真相的外人听起来还真以为我是低能儿了。
家里改口了,外界如何切断这种令人尴尬的称呼呢?不急,等机会。终于等到我上班了,这下对那些再喊我“二呆子”的人,我可要名正言顺地给予拒绝。我发誓,要从我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一天起,坚决杜绝用“二呆子”这个绰号叫我的不良现象。
有一年暑假,我在村子里转悠,因为平时在外读书,难以遇见家乡人,大家相互见到都打声招呼。凡是喊我“二呆子”的,一概用沉默应对;喊“小二子”或正名的,我都给予热情的问候。后来,有人传话,说我读书有点出息了,架子大了,不睬人了。我便乘机放话:“以后谁喊我二呆子,我就不睬谁。”这招果然灵光,慢慢的,村里喊我“二呆子”的人越来越少了,后来几乎听不到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我也进入天命之年。如今回去,看到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亲戚邻居们纷纷年迈体衰,听他们称呼我“章老师”、“章校长”、“人民教师”,心头之上,时常涌动着一种莫名的冲动。我多么希望他们再回到从前,亲切地叫我一声“二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