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天涯

已是天涯 ­

你知道吗？因为想你，在那个春日的黄昏，我路过楼下花坛的时候，在发现了一株生长得极其婉约的小树芽后，独自在那里喜欢揣摩了好久，而后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将它挖回家中，栽在精致的瓷盘里。在很多夕阳斜下的时辰里，我站在窗前，欣赏着这株叶子碧绿的小树，努力地想象着：它会不会是一棵李树，亦或是一株梨树，在明年的春之四五月，树上会不会开满青白的花朵？碰到有闲来的晚风穿过窗隙的时候，李花会不会迷离地在小小的斗室里飘舞而下，在须臾之间，就来个满屋飞雪？ ­

灯光下，儿子在背欧阳修的那首《醉翁亭记》。那位老者，因四时之景不同，而乐无穷。他言道：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乃山间之四时也！儿子说：“ 妈妈，我好喜欢这篇文章，美而大气，适合我来读！” 见我流连那盆小树，不禁又调皮地笑着问我：“ 妈妈，这棵树要长得太高了怎么办？把树弄到屋里来养，天底下，只有我老妈有这个创意和雅兴啊！”

假装恼怒，回头，仰望，儿子半是稚气半是成熟的青春的笑脸，在夕阳的光照下，闪烁着一种夺人的英气。自己也不禁幸福地轻笑，想来，我这个妈妈的浪漫情怀已经回归到和他相同的年代了，看着他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反过来幽默而冷竣地问：“儿子，怎么，有这样一个年轻的妈妈，不是你的福气啊？”

见我欲来打之的样子，他急速地笑着转身逃去了，留给我的，是他给我带来的一道青春风景，让我在这个日光月影渐渐增多的夜晚，仰望星空，那没有遮障的天宇，是我和孩子，将所有的春光都移植到了这个小小的陋室里来了。

一直以来，都认为感情的事，因为执着，所以常觉温暖；因为慈悲，所以常怀感恩。久远年代的友情，变幻成爱情，又从那个圆点回到起点，让我常常在夜半梦醒，听到窗外路过的风声，都会疑为雨声、疑为那是你说的想我的声音......

深夜，习惯披衣而起，在灯光下翻开枕边的记事本，那里有着自己喜欢的一则故事。“ 一对相爱很深的恋人，走不到一起，又不能分开，十分痛苦，某个天气阴沉的下午，他给她写了一封信，里面没有任何涉及分手的字眼，但她还是灵敏地感觉到了这段感情该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哭了，他说：别哭，亲爱的，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每一次看到这里，自己总会泪流满面，在昨天，我们是不是也曾将珍惜过的爱情丢失在天涯？天涯之所以遥远，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北方，习惯了在冬天看雪、夏日听雨？天涯之所以遥远，是不是爱情已如晚潮在星光中一点点退去，而我们还不曾知晓？爱情的丢失，虽不是生离死别，而从此各自分离，近在咫尺，却杳无音信，又和远在天涯有什么区别呢？ ­

尚还记得，那日的分别，用患得患失的心情，给你留言，我说：“给你自由吧？”你沉默了许久，才回复我说：“是想让我飞吗？”疼痛着自己的心，告诉你：“如果你想，我给你翅膀！”许久，许久，你才回答我，你说：“不满是悬空的阶梯，总是让人在比较中产生向上攀爬的欲望......” ­

见我长久地无语，你也沉默了。在那个六月的夜晚，你接我在回家的路上，开着车，在笔直的路上行走，我们的思绪也成了笨重的蜗牛，缓慢而又踟躇。在路灯下，你停下车来，看着远处，问我为什么，我习惯了无言，你就突然侧过身来看我…… 那个黄昏，路边的树繁茂葱茏得像一个个美丽的字符，都知道的，那曾经是我们相爱的诗句，我们曾把它们连接的那么美好，间距和谐，用词华美。­

后来，你说：“ 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满足，我已经给了你百分之九十九，你又何必在意那百分之一呢？ ”轻轻地，你把我们的手覆盖在一起。车窗外，晚风过后，李花落尽，那树的上面早已凝结了一粒粒青涩的果实，微笑着，我说：“快来看，那是我的爱，在树上呢！ ” ­

你也禁不住笑了，是啊，因为纯洁，我们相信了一种友谊的存在，本是来自于天然；有一种爱，即使远在天涯，而彼此还能感知，也许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结果。 ­

人生岁月里，我精心地养育着我的小树，不让它笔直地生长，掐去它的枝桠，它就分生出许多的枝条，如我所愿，它长得纤巧而多姿，每一条细弱的枝干，都指向天的任何一边，仿佛天涯的深处，还有着无限甜蜜的情怀。 ­

在每一个平淡的日子里，幸福地养育着自己的孩子，养育着自己的家庭，养育着自己喜欢的一切美好，而在思念的远方，你是我爱着的那棵树，曾陪着我，看尽了人间四季不同的风景；给了我，敦厚而又善良的性情、温暖而又润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