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高峻《西风古道白土梁》
文/高峻
【作者简介】高峻,内蒙古达拉特旗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走进四季》《身边的法》,诗集《绿野轻吹》,多篇散文和诗歌入选各级报刊杂志,本人词条被收入《中国散文家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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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河流入内蒙古时,随着地势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几字,就在这几字湾里,有一道古梁,是千百年来河西人向西行走的茶马古道,这个古道叫白土梁,位于达拉特旗境内。
我多次向西行走在白土梁上,每一次行走,都有所感慨。在中国,西行是神秘的又是神圣的。从老子开始,然后行者络绎不绝,有戍边的,有探险的,有从商的,还有许多文人墨客。他们行走的路线不是一条,但方向是相同的,就是西;他们行走的任务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就是扩展祖国的疆域。他们绘画了祖国的地图,勘探了祖国的宝藏,传播了祖国的文化,团聚了祖国的民族。西部,就这样在千辛万苦中充满了神奇。
白土梁和黄河并排,向西行,就是逆河而上。行走几十公里,进入杭盖,再往西,就是河西走廊,就是西域……
白土梁就是这样一条人来人往的茶马古道。它是历史上从陕北、晋北走西口上来的人再往西部迈进的路径之一。这条通道上,自然烙印着那么多乡愁、离别、驿站等各种情感纠结,也曾有过战马的嘶鸣和妻离子散的痛哭。黄河的浊浪向东翻滚,沉重的乌云向西流散。为了生存,或许是其他目的,西行,从没间断。
在鄂尔多斯大地上,来过秦始皇,来过王昭君,这一男一女穿越时空比肩接踵横穿与秦直道交汇的白土梁。这条古道自然留下了皇帝的脚印,也留下了美女的余香。千年之后,我在这条古道上行走,并不是为了谋取自己的生存而是为了证实这个伟大的民族一直烟火不断。每次行走每次都在寻觅,寻觅古道尘土飞扬的蹄印,寻觅古道穿梭不息的人流,寻觅年年岁岁留在这条古道上的文化和精神。行走是那么地富有历史感和神秘性。
孔子行走了十四年,留下了《论语》,老子行走的无影无踪,留下了《道德经》,伟大领袖毛泽东行走二万五千里,把自己的行旅变成宣言书、宣传队和播种机,最终打败了日本侵略军,推翻了蒋家王朝,建立了新中国。其实,他们无不是行走在思想和真理的领域。
行走,在智慧的支配下,朝着既定的目标,实现自己的理想。现在,人们把跨越时空的任务交给了汽车、火车和飞机。车站与机场把世界连在一起,使整个世界构成一个超大的城市,人们从摩天大楼、立交桥和机场出发,抵达摩天大楼、立交桥和机场。所有的命运都写在机票上,所有的笑脸都印在摩天大楼上,所有的记忆都附在立交桥上。这样下去,恐怕再不会产生《论语》、《道德经》这样的文化大餐了,也不会出现宣言书、宣传队这样的精神风貌了。
白土梁连接着昭君坟、四村、乌兰和中和西。在中国的版图上,这是一片旷达辽远的黄土地,右侧是漫漫肥沃的田畴,左侧是浩瀚连绵的大漠。孤单的树木,低矮的土屋,嶙峋的山崖,奔流的黄河,憨厚的亲人,浓重的乡音……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生息繁衍的先人们无不给后来者留下坚实的印象,无不烛照着历史和现实。当我走入这块土地,总有一种根深叶茂、生命纯真的灵魂坚守和精神构筑的体验。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形成,他是经过腥风血雨的洗礼,惊涛骇浪的考验,千锤百炼的锻打而形成的铜墙铁壁。
白土梁周遭的原野是怎样一个所在?仅仅是耕牛、野兔和乌鸦吗?抑或只是荒草与遥远?站在梁上驻足并聆听,两种声音流入我的耳鼓,一边是黄河的涛涛不绝,吟唱着尘世的演变,一边是轰隆隆的播种机在田野上徘徊。农人的吆喝,喜鹊的欢快,那是对这块土地和这条河流充满感激。他们十分敬畏土地和河流,从不作出侮辱和诅咒土地的行为和语言,甚至不朝黄河撒尿。从游牧到农耕,已形成了一道公式,那就是对土地和河流的热爱和拥抱。谁也不好改变,谁也不能改变。任何一个民族,没有粮食和水都要灭亡。谁践踏土地和河流,谁就是人民的敌人。
站在白土梁向北眺望黄河与落日,还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一切浮躁被洗净,仿佛远离尘土,心灵恢复了本来面目,所有的恶念在与原野接触时消失。弥漫在原野上的沉寂与神秘,滋润着诗心,成为艺术深沉、宁静的心理背景。在这里,只有一条黄河静静流淌。有风从河面上吹来,吹拂着老树上的乌鸦和喜鹊,还有成群的麻雀。
白土梁古道经过的这块土地曾经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经历着人类的生息与繁衍,朝代的兴衰与更迭。而今,信息化和城镇化正向这里走来,这是历史的选择,社会的责任。
西行的人还从这里经过,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思考呢?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