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63）：金蝉子的前世佛缘
前文书说到，在三百年后的一次增自恣日，如来召集门徒，反省过失，忏悔罪责，总结得失。摩柯迦叶以佛教在东土三百年来浮沉不定而自责，如来更以西牛贺洲许多邦国转而信道而引为己之过。文殊菩萨愤怒，要找玉帝理论，如来折中而许之，暗示文殊秘密为之，不能暴露佛家身份。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灵山雁去三五回，人间又过三百载。一日，如来佛祖召唤诸佛、阿罗、揭谛、菩萨、金刚、比丘僧、比丘尼等大众，齐聚灵山大雷音宝刹，并邀道家诸位仙友前来灵山随喜，便着迦叶尊者知客迎送。
迦叶看了宾客名单，却见除了灵山常客太白金星外，赫然还有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子、蓬莱岛的福禄寿三星、紫霞洞的赤脚大仙、瑞石山的紫阳真人等道派众仙。迦叶略感诧异，然而既是佛祖所邀宾客，必然大有深意，当下也不多问，只是殷勤准备而已。
不上半日间，众仙客都已到了，各有献礼，自然都是海外奇珍异葩，唯有镇元子只带了些万寿山土产之物相赠。迦叶知道万寿山有三界至宝草还丹，食之可增寿四万七千年，却不见镇元子相赠，心下不免失望，然而面上丝毫不露，只道异宝难得，只是殷勤相待，一路陪伴，献茶献果，执礼甚恭。
镇元子此番已是第二次受邀参与佛会，他本自恃地仙之祖，与太上三清为友，视佛祖为旁门晚辈，从不参与佛事，只因当年闻听了安天大会之事，方知这西方佛老法力广大，深得玉帝赏识，隐隐然已与道祖分庭抗礼，故而应邀赴会。此次见是迦叶尊者接待，诧异问道：“有劳迦叶尊者，却怎么不见金蝉长老？”
镇元子此言一出，邻席的太白金星也应声附和道：“正是！往年几次佛会均是金蝉长老张罗迎送之事，老夫甚是想念，今日正欲和他一叙旧情，却不见长老在此。莫不是长老抱恙？”言下甚是关切。
二仙所说的金蝉长老乃是佛祖座下第二弟子，前世原是一只金蝉，当年佛祖在菩提树下参禅悟道时，金蝉栖息宝树之上，被日月之光，啜甘露之饮，振翅低鸣，似与佛祖心意相通。而后佛祖涅槃成佛，建寺于灵山之上，一日开坛讲经，又见金蝉伏于叶下听经。佛祖异之，知其已得三昧，感其同心，怜其意诚，便用无边法力助其破壳而出，化为人身，赐名金蝉子，收为弟子。
这金蝉子的前身原是一味灵药，得道后更是体制特异，千百年来竟容颜不老，青春常驻。佛祖知其有永寿之躯，甚是看重，着意培养。金蝉子也不负佛祖厚望，修身参禅极为谨慎用心，在佛门被誉为清德第一。只可惜事无完美，金蝉子虽然德行极高，悟性却不及一众同门，故而修持虽久，仍未得金身果位。佛祖曾说，这是因为他未能尽脱金蝉原身之故，须得累世修行，方能脱胎换骨，成极乐大道。只是金蝉子既有永寿之体，又岂得累世修行？故而常怀自怨自艾之心，终日参禅行善，指望早日得道。众同门爱重金蝉子，都称其为长老而不呼其名。
金蝉长老性格温良，为人谦退，谈吐清雅，举止得体，故而佛祖常使其行知客迎送之事，甚得宾客敬爱。此次佛会，镇元子和太白金星都道定然还是金蝉长老知客，却不见他的踪迹，又知他体制特异，不应罹患重病，是故怪而问之。
迦叶面露尴尬，略迟疑了一下道：“金蝉师兄遭了难，被贬转世多时矣。”
太白金星素来知道金蝉长老乃是佛祖爱徒，没想到竟然遭此大难，闻言大惊道：“长老所犯何罪？竟然受此重罚！”
迦叶叹了口气，低声道：“请星君得便直接相询佛祖如何？”
太白金星一愕，旋即明白此事必不寻常，暗自后悔适才多言，只得干笑两声道：“老夫多事。冒昧！冒昧！”
迦叶忙道：“星君这是怎生话来？只是金蝉师兄受罚遭贬，一众同门都甚是难过，只是师命难违，我等也不便多言。还望星君体谅！”
太白金星闻言，忙拱手笑道：“好说！好说！尊者言重了，倒让老夫不安了！”心中却不禁疑惑更盛：“听迦叶这话，金蝉子似乎犯了大错。只是这和尚一向胆小谨慎，便是撑破了天又能做出什么大错事？”
谈笑间宾客已然齐集，各自落座，如来佛祖在居中莲台就座，先对宾客合十行了礼，随后朗声笑道：“自我降服妖猴，安天之后，我处不知年月，料凡间当有半千年矣。今日孟秋望日，我有一宝盆，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并四方供奉等物，不敢独享，特召集我门下弟子设此‘盂兰盆会’，邀得各位仙友来此随喜论道，老衲幸何如之！”
众弟子一个个合掌称颂，礼佛三匝。道家诸仙也都还礼谢道：“幸蒙佛老见邀，使我等大开眼界，还当多谢佛老盛情才是。”
如来微笑还礼，便命阿傩捧盆，迦叶散布，将宝盆中花果物品分与宾客及佛门大众。众弟子感激称颂，众仙客也都道了谢，却见蓬莱三星手捧芝草，起身恭贺道：“多谢佛老设会款待，我等不才，各献诗一首，聊表敬意！”
如来大喜道：“不知福禄寿三星竟然还有此诗才，老衲洗耳恭听！”
福星微微一笑，朗声吟道：“福圣光耀性尊前，福纳弥深远更绵。福德无疆同地久，福缘有庆与天连。福田广种年年盛，福海洪深岁岁坚。福满乾坤多福荫，福增无量永周全！”
众僧听了，极口称扬。众仙客也都连连点头，笑道：“你这厮竟然还有如此文采，果然好诗！”
福星笑眯眯地拱手谢过，却见禄星上前一步笑道：“我也来献献丑吧！且听我的禄诗——禄重如山彩凤鸣，禄随时泰视长庚。禄添万斛身康健，禄享千钟也太平。禄俸齐天还永固，禄名似海更澄清。禄思远继多瞻仰，禄爵无边万国荣。如何？也还勉强听得过吧！”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众仙菩萨见禄星率直可爱，也都陪着笑了起来，个个赞不绝口，一时热闹非常。其中太白金星打趣道：“你这老儿，要拍佛老的马屁，把你的禄全部献上便是，又来扯我作甚？”
禄星也笑着揶揄道：“‘禄随时泰视长庚’，便是说我老禄也要看着你李长庚的脸色行事，才能八面玲珑，得享仙禄啊！”
太白金星听禄星似乎语含讥讽，便不欲多说，只笑道：“你才是掌管三界俸禄的大神，我等都是在你手里讨饭吃才是！莫饶舌了，先听寿星老儿的诗，看看比你的如何！”
禄星果然中计，跌足道：“怪我！怪我！怎地把寿星老弟晾在一边了！”说着便向寿星连连拱手道歉。
寿星为人极是和气，况且和禄星交情深厚，非同一般，哪里就会生气，见状笑道：“我巴不得你再啰嗦一会儿，好让我想周全了句子才好！”
赤脚大仙笑道：“你这老儿想得最久，若是诗句不佳，我可要请主人罚酒了！”
寿星连连拱手，呵呵笑道：“小老儿一向没甚文采，大伙儿都是知道的。今天为佛老庆贺，为福、禄二位老兄凑趣，勉强做得打油诗一首，大家切莫笑话！”
看众仙略略静了下来，寿星转向如来拱了拱手，摇手晃脑地吟道：“寿星献彩对如来，寿域光华自此开。寿果满盘生瑞霭，寿花新采插莲台。寿诗清雅多奇妙，寿曲调音按美才。寿命延长同日月，寿如山海更悠哉！”
如来大笑道：“好诗！好诗！三位的诗构思绝妙，又吉祥应景，都是绝妙好诗！福禄寿者，世人孜孜所求也，今日老僧竟得福禄寿三星亲自作诗相赠，何等幸运也！”众弟子见佛祖如此欢喜，也都纷纷称贺道谢，欢声笑语大作，场面极是热闹。
道家诸仙自然也要凑趣庆贺，只是心中都颇不以为然，暗道：“这和尚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四大皆空，却对福禄寿如此在意，和世俗之人何异？”
太白金星更是想道：“这三个老儿虽然素来和佛派交好，不过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堂而皇之地奉承佛老，却着实有点意外。尤其是寿星老儿，适才所吟的诗中似乎暗藏玄机，莫非他有什么独特的长寿法门欲献与佛老吗？”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三十二回：雷音寺三星献贺诗，兰盆会众仙谈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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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