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跟着感觉走
初恋跟着感觉走
文/高英 图/高英
一
上了小学五年级，一直学习优秀的我似乎开始偏科，应付不了需要大动脑筋的数学题，例如什么两个水管一个出水一个进水灌满水池需要多长时间，例如什么两列火车相对开计算其中一辆车的速度，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那时候，按片划学区，我经常是学校代表团的成员之一。以前参加学区竞赛语数成绩都会名利前茅的我，上五年级之后却出现了语文可以拿学区第一可数学却不及格的现象。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痛心疾首地训斥一通，我就记住了一句话——一条腿走路行吗？！当时我被训蒙了，哭了个稀里哗啦。后来班主任生气走了，我还站在那里哭。
前任班主任走过来怜惜地说别哭了，放学了，回家吧，我这才止住哭声。其实现任班主任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才训我，在他和前任班主任的心中，我可是他们的得意门生。
转眼到了小升初的季节，那时候还没有义务教育之说，上初中也必须参加升学考试。那年因为镇上的县属中学要和当地的联中合并，前所未有地只收一百名新生，减了近一半名额。
班主任特意家访，劝我留级，巩固好数学基础晚一年再考初中。我不想留级。二哥鼓励我说，升学考试的数学题没这么难做，放心去考吧。
再说啦，我平时的数学期中和期末考试成绩不都挺好吗？果然，升学考试中最难的一道数学附加题不过是一个装袋子的问题，就是有余数，即使装不满也要多加一条袋子。
就这样，我顺利考上了镇上的县属中学。假如我那年听班主任的话弃考留级，就遇不到那一个耗费我诸多精神去爱的男孩了。
二
因为就读的初中离家至少有八里地，又要上晚自习，所以我只能从此住校。那时还不让学生双休，周六再上半天的课才能放学回家，周日下午返校，晚上照上自习。
生活掀开了新的篇章，在小学显得内向羞怯的我变得活泼开朗，结交了新的朋友，并和其中几个同学成为一生的闺密。与此同时，锋同学悄然介入了我天真烂漫的青春岁月。
刚开学的头一个月，没怎么上新课，相对悠闲。在一次自习课上，我悄悄浏览着视线范围内新同学的面孔，忽然发现有个男生长得很像我小学的一个同学，再看他的同桌，也像我小学时的某个男同学——这位就是锋同学。
不知为何，我看锋同学更顺眼些，就不免会多看对方几眼，很快记住了他的名字。
我们俩第一次产生交集，是在教室外。正走着的我，猛不丁遇见了匆匆奔跑过来的锋同学，要不是他及时收住脚步，大概会把我撞倒。
那个年代的男生女生还不兴说话，好像当时谁也没说什么，我只是被惊了一下，却瞥见锋同学的脸有点红，眼神紧张而复杂。
我的心好像被那眼神触动了，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因此，这一幕至今还记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后来，班主任排值日的时候，居然把我和锋同学安排到一个值日组，他是组长，管男生；我是副组长，管女生。
一开始和锋同学沟通值日公务时，我不好意思去说。同桌梅和锋是小学同学，对他有所了解，告诉我这个男生很老实，有事尽管和他说去。
那时候，老实是个完全的褒义词，算得上是大优点。说一个人老实，意味着让人放心。我就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叫了声“组长”……
三
除了值日的公事需要交涉，日常我和锋同学没有其他交集。初一的时候，我还仰仗着小学的坚实基础，在班里前十名之列，有一次张榜公布成绩，我记得锋同学在前十名之外。
初二的时候，我开始神经衰弱，曾请过一个月余的假，返校后就开始跟不上课，心思也不再放到学习上，喜欢找闲书看，做些白日梦。语文即使不听课也能考好，可数理化和英语、生物、地理都是学得一塌糊涂。
锋同学却开始了埋头苦学，成绩稳步上升。不记得借着什么缘由，或许是请教学习问题，我们俩有了额外的私下交往。后来不止一个女同学提醒我说锋总爱看我，并且看我的眼神还十分火热，让别人都能感觉到那份烫人的热辐射。
我们那一级赶上了学校修建校园的活动，经常在课外活动的时间进行义务劳动，为学校铺路。有时，还要去外面田野里到处捡铺路的石头。
我和锋同学都是热爱集体乐于奉献的那类人，组长也要发挥领导带头作用，自然更为积极。在共同的劳动中，我们更为欣赏对方的为人。
某次一起搭手在后面推运石头的地盘车时，我和锋同学的手偶尔碰在一起，竟然产生了触电的感觉，虽然立即分开了，但是在两人不约而同的互望中产生了心有灵犀的感觉。
从此，我的心上就有了一个牵挂，开始在意锋同学的一言一行。当时有首流行歌曲叫《读你》，回家时我很喜欢哼唱这首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开始偷传纸条，内容无关情爱，却属于行为异常。在男女生会在课桌上划三八线的年代，哪有这样的异性同学交往呢？多年之后，我才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恋。
记得上初三的时候，我们还偷偷约会过一次。那一晚，月光非常皎洁。这次见面谈话的内容，主要是已经厌学的我表示想退学，而锋劝我继续上学。
我听从了他的劝告，并且很高兴听到他能说“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精神生活”——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我，把锋同学视为了知音。
四
最后一年，学校重新分班，我和锋同学居然没被分开。要是当时分开了，我们的故事或许就不会再继续下去。
那一年班里的气氛十分沉闷，我也被这气氛压迫着埋头学习，由于不得法，效果很差，有时还会不及格，这常常让我心情忧郁。锋同学却在更加刻苦学习，成绩开始名列前茅。
锋同学最终以优秀的成绩顺利考上了中专——一所市里的师范学校。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中考升学率是以考中专的学生数量计算的，就连考上重点高中的人数也不算。而我，勉强地去了一所普通高中，还没上完。
初中毕业后，我和锋同学开始通信，用锋同学的话说是“纸上谈兵”。在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年龄，我们讨论理想和人生，误以为自己非常成熟了。
等锋同学放假回来，我们也会早早在信里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对家长说去找同学玩，不过，也算没说谎，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班同学啊。
无论夏天还是冬天，我们都会在田埂上一坐，聊上大半天，不吃不喝，宛如神人一般。多数时候，锋同学都是我的听众，总是顺着我的意见。这让我更加喜欢什么都跟他说一说，变得对他有所依恋。
锋同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已经作为待业青年上了班，他也面临分配回老家工作，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我们就跟双方父母摊了牌，由地下约会转变成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五
当初考上初中后，宠爱我的父亲特意给我买了件粉色的纱连衣裙，这在当时我身处的环境中很罕见，毕竟，我和我的同学们，十之八九都是农村出身，而当时农村中的家庭，多半温饱有忧。
后来有女同学跟我说，当时见我穿着连衣裙的样子，还以为我是个城市人儿，是什么干部家的千金哩。由此可见，一入学，我就有点惹人注意。
至少，锋同学也注意到了我，并早于我喜欢他而喜欢上了我。当我们的关系深入后，锋同学说，听别人议论我好，还说我是非农业户口，农村户口的男生高攀不上，他就越发努力学习，以便能配得上我。
呵呵，我竟然成为了锋同学的学习动力之一，他可是没有白白遇见我。
一贯不善于说甜言蜜语的锋同学还说，他曾经把我当成他心中的女神，觉得我是仙女一般。家里养了盆步步登高的花，他就把开得最美的那朵当成我的化身，回家时就多看那朵花好几眼。
不料，那盆花有一天被溜出圈的猪拱坏了，气得他一脚把脸盆踢飞到南墙上，家里人都被平时好脾气的他的怒发冲冠给惊呆了。
我听了哈哈大笑，觉得很好玩。这是锋同学跟我说过的最好最好的情话。
锋同学工作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增多了，我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有一次几乎花光全部月工资给他买了件毛衣——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七八十块钱。
锋同学除了送过我一条六块钱的白色毛线围巾和一个可佩戴的小玉观音，还有两本诗词集之外，一般不买东西给我，他宁可给我点儿现金。
六
时间久了才弄明白，我们俩的性情大相径庭，怎么看都不该发生恋爱。可是，在青春期的懵懂躁动中，我们无视人间烟火，发生了这样一场少男少女的痴心相恋，那感情，可是相当的纯！
当初我不愿意在小学留级，就是为了要和锋同学相遇么？初中毕业前学校分班时没有分开我们，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
不知道。我和锋同学的相恋全是在跟着感觉走，并没有共同爱好的我们似乎找不到产生恋情的更多现实原因。
初恋时，只是无端渴望和对方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喝白开水吃咸菜也愿意，如果西北风能当吃喝的话也可以一起喝西北风去。从不想柴米油盐的羁绊，更不管世俗生活的苦辣酸甜，只想厮守一生，不惧沧海桑田，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当激情退去，当日渐成人，不得不去面对种种现实问题。我们开始因熟悉而别扭，因亲近而挑剔，分手的事也N次提及，其中我说分手的时候居多。
可我是干打雷不下雨的主儿，以至于父亲在世时经常笑我和猪八戒一样，动不动就咋呼“散伙”，其实我更像在喊狼来了。
本来双方家长就不看好我们，要真的分手的话，也很好分。
可就是放不下呢！我们俩每次走到分手的边缘，就满心舍不得。这舍不得，到底是为什么，也不好说，就是那样一种深入骨髓的舍不得的感觉。
我常想，假如分了手我还会那么牵挂他，就还是不分开为好吧。于是，我和锋同学就这样继续着情感的纠葛。
真的很怀念曾经的傻气，或者说清纯，也怀念锋同学当年眉宇间那股透着坚毅的英气。
锋同学，跟着感觉走的旧梦还可以重温么？那初恋的感觉，真的十分美好呢，清澈如泉，洁白似雪，美丽如花。
锋同学根本不理我这茬儿。如今他的心里，最为宠爱和在意的是他的前世情人，我们的宝贝女儿了！（写于2018.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