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舟小说《死去活来》
死去活来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一清早，海啸便把昨晚爱人郭静给煮好的六个鸡蛋、还有两根黄瓜、两个苹果装进挎包里，对躺在床上未起的爱人说：“静，我走了。”郭静微睁双眼说：“我去送送你吧。”海啸说：“不用，你睡吧，有钱难买黎明觉，我自己走就行了。”于是，海啸背上挎包，掩好房门，向长途车站走去。
走进聊城车站，验了票，坐上车，不大功夫，客车便开动走了。海啸坐在车上，两眼望着窗外，即将收割的麦田一片片黄橙橙，金灿灿，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他将车窗玻璃拉开了一些，让清晨的风儿尽情地吹着。昨天夜里刚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有些湿漉漉的。海啸自参加工作以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中专毕业以后，海啸分配到手表厂当了一名工人。海啸从小就喜爱文学，爱写一些小说、散文、诗歌什么的。你还别说，这小伙子写的东西，还就真经常见诸报刊。这下可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经过考察，真就把他调进了地区文联。爱好写作的海啸自进了文联之后，那可真是如鱼得水，再加上肯吃苦，工作成绩直线上升，深得领导器重。这不，海啸作为全地区唯一的一名代表，今天就是去省城参加省文联召开的先进表彰会议。
客车颠簸着向前行驶，要过黄河了，乘车人员全部下车，因为客车要过用船连在一起的浮桥。海啸下了车，便想趁着车过浮桥慢，自己先找个厕所方便一下。他四处望了望，只见岸边有一堵半截土墙。他想，先在墙后边解决了再说。于是，便走了过去，到墙边正准备小解，土墙那边有位年轻的妇女由蹲着忽的站起，提起裤子，大声叫喊起来：“你流氓，抓流氓啊！”海啸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喊声的人们迅速围了上来，也不由分说，抓住海啸就是一顿暴打，随后又把他扭送到了黄河派出所。去省城的客车走了，海啸被关进一间破瓦房里。短衫已被撕烂，眼镜也掉了一片镜片。他想向公安解释，可没人理他。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海啸又渴又饿。这时来了两个穿绿衣服的人，把他从屋里带出来，推到了车上。海啸万万没有想到，公安问也没问他一句话，就把他送进了看守所。
一晃四五天过去了，海啸那个急呀。他喊着要见领导，要说明情况。可没喊几声，便来了两个小伙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痛打。海啸想，完了，这下可真是完了，真把我当成流氓了！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海啸焦急万分。听说同牢房的小刘即将要释放，海啸拉住小刘，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小刘出去后，一定去趟小城，找他爱人，让他爱人通知单位领导抓紧来接他。小刘答应后，出狱了。海啸总算有了盼头，掰着指头盼着、等着。
再说自从海啸走后，爱人郭静等了两天，没见人回。心想，可能有事耽搁了，晚天忙完就回来了。可一等二等，不见人影。四天、五天，一个星期过去了，郭静沉不住气了，就到地区文联询问。领导说：“海啸还没回来？哎呀，我们以为他早就回来了，在家休息两天，过了星期天，今天就该来上班啦！怎么还没回来？”即挂电话到省文联问询。省文联回答说：“海啸没来参加会呀，他的证书还放在这儿呢！”乖乖，奇了怪了，海啸跑到哪儿去了呢？地区文联领导一边安慰着郭静，一边委派人员四处寻找海啸下落。郭静也跑回家，把情况通报给了家人和亲朋好友，拜托大家四处打听，想方查询。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时就听有人说在北杨集河沟里发现了一具男尸。郭静和亲朋好友来不及多想，急忙赶赴到城北。来到现场，看尸体已经腐烂，面目扭曲变形。急唤来郭静询问海啸走时的衣着。说来也巧，衣裳、鞋子正好相符，个头也相仿。郭静看着看着，一下子晕了过去......亲朋好友、同学同事无不悲痛万分，遂把河岸尸体认作海啸运往火化场殡仪厅，穿戴整容，预备明天向遗体告别。
第二天上午，风雨交加，闷雷滚滚。亲朋好友为“海啸”送行。大家惋惜嘘叹、无不动容，更有郭静亲为“海啸”打举灵幡，披麻戴孝，一步一跪，滚成了泥人......
自从狱友小刘走了以后，海啸朝思暮盼，盼着单位领导的到来，盼着爱人的出现。这天上午，公安终于想起了他，两位公安把他提到了审讯室，询问了情况，做了笔录。其实，案情很简单，本身就是一个误会。公安说：“念你在被看守期间表现良好，且能交代问题，你出去以后要好好改造，老实做人。你走吧！”海啸没听明白意思，仍呆呆站在原地。公安说：“你可以走了。”“走？放我出去？”海啸问。“对，走吧！”公安答。海啸终于明白了，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委屈，嘴里说着谢谢，心里却狠狠地骂道：“我喜欢您八辈的祖宗，你们这帮混账王八蛋！”海啸出来后，到黄河边上洗了洗脸，在岸边小摊上买了三个烧饼，喝了两碗水，截了辆卡车，急忙返往聊城。
郭静处理完了“海啸”的后事，心情郁结，整日以泪洗面。就在这天傍晚，听见有人敲门，郭静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来，去外屋开门。门开了，郭静惊得啊呀一声，倒退了好几步，惊恐地望着来人，颤颤抖抖地说道：“海啸，你别吓唬我，我知道你死得冤枉，你夜里给我托梦吧。这大白天你冒出来，是要吓死我么？”海啸进屋，看到自己被放大的黑白照片上蒙着黑布，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小静啊，你别害怕，你好好看看我，我没死，我回来了！”郭静极力定了定神，向前挪了挪，盯着海啸看啊，看啊，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下来。刹时爱恨交加，举起拳头，却又一头扑进了海啸的怀里......
（狱友小刘回家后，把捎信的事忘了，等想起来去海啸家送信时，海啸已经回到了工作岗位。至于那个死亡的“海啸”，到如今也不知何许人也。——后记）
作家档案
叶明华，笔名叶飞舟，山东聊城人。发表过报告文学、通讯报道等120余篇，散见全国及省市报刊。有作品被收录进《希望的田野》《鲁西纵横》等书籍。2015年开始诗歌创作，先后在《诗人周刊》《庄周文艺》《长城诗选刊》《寿州诗刊》《北方诗林》《大沽河诗刊》《中国好诗》《天下诗网络》《国际网络诗刊》《网络诗选》等多家知名诗网刊发表诗歌12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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