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没了娘
这是远行人的思乡曲，也是游子对家乡和父母亲的吟唱。
1976年12月，我参军入伍，踏上军列，迎着猎猎寒风，到了辽东、离家两千多里远的辽宁本溪。从此离开了家乡、告别了爷和娘。以后，我就想，什么时候再见到爷娘……按部队规定，新兵入伍头两年，是不允许回家探亲的。两年以后的春节前夕，我给父母写信提前告诉他们说，我要回家探亲了，于是我用平时积攒的津贴给父母买了好吃的点心、鲜族名吃糯米打糕和各种糖果。还特意为父亲买了东北人参酒。冬月，我乘上回家的列车，列车在大地上穿行，我望着窗外被急速甩在后面的村庄、稻田和山山水水，与家乡与父母见面的时刻越来越近，父母这几年身体怎样？家里还是那个样子吗？我完全忘了观看车窗外的风景，满脑子在猜见到父母亲时的情景，一路旅行终到家，刚进入家的院落，就看到父亲在打扫院子，母亲在忙着为我包饺子，两年多没见到父母亲了，但见二老身体依然硬朗，看到儿子回来，自是喜上眉梢。儿子头戴红五星，颈挂红领章，穿一身绿军装，拎行李回来了，我能够感觉到他们心里高的兴和喜悦。进到屋里，看到母亲早就为我铺好的床铺，床上铺的是她用自己早年纺花织的红绿线条棉布褥单和她亲手做的被褥，那崭新的土布褥单叠的印子清晰可见，父母亲穿的还是那样破旧，生活条件和居住环境并未有多少改善。看见这一切，我一阵心酸，泪满眼圈。好在父母身体健康，我才得以释怀，内心也感觉平衡了许多。之后几次回家探亲，也总是想着为父母买些吃的用的、那些农村买不到的。后来，家境及生活条件虽然越来越好，父母的年龄也越来越大，父亲的腰腿痛常常折磨着他，走路蹒跚；母亲身体虽依然健康，但也不如从前，头上白发如银，脸上皱纹添了不少，坐起身显吃力，那双劳累了一辈子的手，青筋裸露，更显粗糙，因天天用冷水洗涮，手关节突凸，问她说，有时觉得手关节疼痛。母亲在轻时一向身体强壮，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她从没有生过病，甚至连感冒也很少有过，天天循环往复，总是在转磨推碾、烧火做饭、喂猪、喂狗、喂鸡、晒柴禾，一天到晚没有闲的时候。当我看到这些，是多么想替她做些什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啊！全家老小七八口人吃的、穿的都靠她伺候，所有家务都要靠她去做，家里缺了谁，都不会影响全家人吃饭，唯独缺了母亲，就没有人做饭，全家也就吃不上饭了。所以，她不敢生病，不能生病，更不能憩息……家中弟弟妹妹们还小，谁又能替她？谁又能代替的了她呢？母亲天生的就是为他人活着受苦受累累的命。
去年冬天，父亲不幸患脑血栓和脑出血住进县医院，闻讯后，我立即从广州乘列车回家，放下行李就即奔向县医院，只见父亲躺在医院病床上昏迷不醒，水食不进，尽管我多次呼叫，他已不能答应，病情稳定，十几天后，决定回家医治，兄妹们各自为他购买了医用床、吸氧机、轮椅、防褥疮垫子等等。最终还是因心力衰竭，救治无效于2020年11月11日凌晨三点45分去世，享年88岁。
父亲的病逝，全家人都十分悲痛，姊妹们都抱憾没有为他多尽尽孝心。母亲因去年不慎摔胯骨折生活不能自理，父亲的去世，母亲更加悲伤。处理完父亲后事我在家接着侍奉母亲，母亲年已九十岁了，卧身不起，两根腿已不能弯曲挪动，我怕母亲孤独寂寞，每天晚上陪她到半夜，早上起来首先替她换纸尿裤，换洗尿湿的棉衣棉裤，扎开封闭的炉子，给母亲烫一杯热牛奶，蒸一碗鸡蛋糕，再帮她洗脸涮口，把她的假牙拿出来涮洗后再安嘴里，然后用汤匙给她喂食，母亲餐后，我再洗涮吃饭，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在侍奉母亲这些日子里，我摸到了先后顺序和规律。上午一切停当，就在炉子上给母亲用锅蒸个苹果或者香蕉再用匙喂她，在侍奉母亲的七十多天里，给母亲不断变换着吃的花样，有人问我累不？说实话，伺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真是太累了！在伺候母亲的两个月里我竟掉了20斤的体重。但我心里总是甜甜的、惬意的，一点累烦的感觉都没有。时刻在想，她为我们姊妹五个从小伺候到大，做衣做饭，母亲忙碌了一辈子不得闲，娘从没有说过累。她的胯骨骨折手术后，就卧床不起了，难道苍天有灵，是要强行让她卧床休息？轮到让我们补偿伺候她？姊妹们周到细致地轮流伺候，不留遗憾且赎罪，我又是百般的甘心情愿。兄妹五人每人伺候了一遍，最终她老人家满意慈祥的走了…...
去年冬天，本来我想在家多呆些日子陪娘在家过个年，看春节前母亲的精神状态和气色逐渐好了起来，此时也轮到其他姊妹伺候了，我估计母亲这个冬天能抗过去，春天暖和了就会正常没事了，我就先回广州，临走时我凑近娘的耳朵大声说（娘耳朵背）娘！我要回去了，等我回来再陪你，伺候你！我双膝跪在娘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后，含泪离开了母亲。没曾想，这一离竟成了母子的最后永别。我最后一次离开母亲才28天，她老人家就……
那天，正月十五上午11点多接到四弟电话说母亲不行了，顿时，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再打电话问，娘现在什么状况？回话说正在穿寿衣呢！于是立即让女儿订深圳宝安机场的飞机票，我与爱人当晚乘机往回赶，凌晨三点赶到家，进门看到娘已安祥地躺在庭堂灵柩上，像睡着了一样，灵前亮着一盏灯，摆放着娘灵牌位，我这时回来，娘好像没听见，我进门跪在娘的灵前磕头，放声大哭，我俯在娘的脸颊上任凭怎么呼唤，娘像熟睡一样安然慈祥地躺着不答应。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看见过娘如此安详的睡觉，因为娘白天她总是在忙这忙那，晚上都是点灯熬夜为我们缝缝补补做针线，等我们都睡了她还不睡，每天不等天亮，我们还在熟睡的时候她早已起床又开始为全家人烧火做饭了，此时，娘那一生操劳的情景、履履往事、殷殷之情、已充满了我的脑海。娘一辈子尽为他人做吃做穿，自己没吃过应时饭，世界上可曾有过这样的人吗？
娘太累了，是该好好的休息了…
这次回来是多么希望再看到娘还为我打扫屋子，为我烧火做饭，娘再也不能为我铺床搭铺了。娘……你为什么不再躺上几年？让我们为你多伺候些日子！儿子不嫌脏也不嫌累。娘！如今你想吃什么儿都能给你买到，以前你们总是不舍得吃，可你后来食不能吃，水不能咽了，你怎么那么不懂的享受？你养我们十几二十几年，我们才伺候你几天？儿子伺候你的时间太少了！娘啊！你走的太急，你给儿子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
娘，俺爷先您108天，他在天堂里等着您团圆，您留给世间的高品厚德将永传于世，您的儿女孙子孙女重孙女为你们立了石碑，石碑两旁裁有两棵青松，您的坟墓位居南洼承包地中间，左有沾临高速在修，前有铁路环绕，四周无遮挡。
亲爱的父母亲安息吧！每逢节假日我们会来看你们。亲爱的父母亲，在天之灵、九泉之下有知，你们的儿女孙辈们将永远怀念您......
作者：刘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