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选征文.散文】崔红旗||忘不了母亲的那双手
编辑/审核:肖龙 总第352期
忘不了母亲的那双手
文/崔红旗
今年比往年冷得要早,十月中旬以来气温骤降,离通暖气的日子还有二十多天就已经寒气逼人了。住在楼房里看电视须披厚衣,睡觉须盖厚被。早上起床也感觉到了一股冷气。
每年从供暖前到停暖后一段时间,室内差不多总要有好几天冷清清。每当这时,我便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住平房过冬的情景,想起母亲起床生炉火的辛苦样子,想起她那因过度劳作而皴裂粗糙的双手……
1954年父亲从抗美援朝战场负伤归来,在东北医院治愈后复员转业到塞外山城张家口,翌年母亲也从山西农村老家迁来。此后除了有几年在街道办的毛线厂做临时工纺过毛线补贴家用外,她大部分岁月里是全职在家,打理和操持家务。
母亲是一个非常要强十分勤劳的人,可以说是千千万万中国劳动妇女辛苦卓绝的一个缩影。
她什么活儿都做,包揽了家中所有的吃喝拉撒大事小情。每年过冬前后她的辛苦总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那年月没有温室效应,天气要比现在冷得多,可说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我家房屋紧临着人行过道,从院门洞刮进来的寒风如入无人之境,呼啸地掠过山墙。屋内密封性差,四处漏风,常常像冰窖冷得让人颤栗。即便是今年天冷得早冷得有点邪乎,但比起当年的严寒天气也还是小巫见大巫,相差老远呢。
清晨时分是冬日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天色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母亲就窸窸窣窣早早起床下地了,在十多平米的屋里开始生炉子。我们姊妹俩像鸵鸟一样缩着头埋在被窝里深睡,醒来便看到母亲瘦弱而忙碌的身影。
只见她不顾奇寒重围,把铁炉子里燃剩的余烬煤灰掏出来,倒掉,再将头天砸好的劈材和煤块放进去,划着火柴点燃。炊烟顺着烟囱袅袅地飘出窗外,有时风大倒烟屋里烟雾缭绕。她气管一向不好,时常呛得咳嗽。有时炉子里的火很旺,一闪一闪映照着母亲挂满煤屑的脸。
现在想来,那时候我们太不懂事了,自己怕冷,却从不想母亲也是血肉之躯也应该感觉到了寒冷。母亲如此辛苦我们却无动于衷心安理得,母亲心疼我们,而我们却不大懂得心疼母亲。如今人到晚境,内疚和悔恨常常噬咬着我的心。
在母亲的努力下,渐渐地,屋里有了丝丝暖意,寒气慢慢消失。随后,她又开始张罗烧水做早点,或做玉米面饼子、窝头,或热旧馒头,热稀粥,或揪面疙瘩。如此这般折腾一番,她才吆喝我们起床。等我们很不情愿慢吞吞地穿好衣裳从被窝里爬起来时,屋里已充溢着一片温馨。接着洗漱好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早点,一切准备停当就走出家门上学去了。
母亲勤快能吃苦在住有近百户人家的大院里都很闻名。打点好我们的吃喝,她就挥动扫帚去清扫院子,扫灰尘,扫落叶,扫积雪,总也闲不住。一边干一边跟过往的邻居们热情打着招呼。直到现在老街坊们遇见,说起母亲都还赞不绝口。
山野中长大的母亲从小吃苦耐劳。她家境贫寒,姊妹仨她是老大,拮据的生活使她早熟,虽大字不识但头脑活络,手脚麻利。结婚后父亲只顾在外工作,不理家事,油瓶倒了不知扶。所以,母亲肩上家务胆子就显得格外重。
她又极要强,过日子唯恐落在人后。买米买菜,做饭洗衣,砸煤劈材,缝缝补补,样样盘算周全,样样亲力亲为,凡事追求完美。她性子急躁,老嫌别人干活不细致不遂她的心,又怕我们耽误学习,影响身体发育,所以就默默地担当,把家务活儿事无巨细大包大揽起来,所以她也就分外劳累不堪。尽管有时生气她也不免唠叨抱怨,但过后一切照旧,勤劳如昔。
年深日久,无休止的劳作消磨了母亲姣好的容颜,在她身上脸上留下了疲惫和沧桑的印迹。最明显的是她的佝偻身躯和斑驳手掌。
她的那双手往往刚洗完菜不等晾干就迎风出去拿煤块,日复一日被风霜弄得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她就胡乱擦点抹手油,再贴上一块块白色胶布。手背手心上青筋突暴,关节变形,裂纹纵横,密如蛛网,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全然没有了女人的手那种细腻光洁。
正是得益于母亲的勤劳双手,我家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始终不输别人家。我们姊妹俩从小沐浴着家的温馨阳光,再寒冷的冬天也没有失去过温暖。
记得好多年以后,在母亲晚年,我几次跟她聊起那些年她生火做早点的那些往事,她听了很高兴,欣慰地应道: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啊!她欣慰于十几年如一日地为儿女操劳无怨无悔,她欣慰于她的儿女对于她做的一切不曾忘记铭刻在心。这就是天下母亲的共情之处:不求回报,且很容易满足。
曾读过一本书上说,“父母像一本书,不到一定年纪读不懂。当读懂时,他们已在天国”。如今母亲早已作古,我也年逾花甲。现在的日子幸福快活今非昔比。但从前那艰难困顿的时光,特别是其间母亲辛劳的身影和皴裂的双手时不时出现在梦里,浮现在眼前,成为酸楚而温暖的永恒记忆。浓浓的母爱如溪流一样荡漾在我的心头,流淌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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