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宋词中枯荷,生命尽头的苍凉之美
到了两宋,追求精致生活和唯美情趣的宋人将一颗热爱鲜花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他们是唯一的男子喜欢戴花而不娘气的花君子。
不过,喜欢花卉的都喜欢雍容华贵的牡丹,而喜欢莲花的却不多。
北宋文人周敦颐在《爱莲说》中这样写道: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被清水清洗而不妖娆,荷叶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荷叶香远清逸,亭亭玉立扎根在淤泥中。
显然,他爱莲只是爱莲花生命旺盛,青春,生机勃勃的时刻,而深秋的枯荷呢?他却没有为其写过诗文。
真正爱荷花荷叶的是他们,写枯荷赞美枯荷的人,他们热爱荷的一生。
1、许棐《枯荷》
“万柄绿荷衰飒尽,雨中无可盖眠鸥。当时乍叠青钱满,肯信池塘有暮秋。”
盛夏里生机勃勃的万柄碧绿的荷叶,一下就衰老枯萎了,失去了它们的风采。秋雨打着衰飒的枯荷的茎梗,荷花凋谢了,荷叶残破了,连栖息在荷叶下的鸥鸟都遮挡不住。秋雨顺着鸥鸟的背,落在荷花池里。这样衰败的景象让人难以目睹。
可是,当这些荷叶在春天初次生长萌发时候,是多么喜人,娇小,嫩绿的荷叶圆圆的,就像一个个小小的铜钱层层叠叠摞在一起,挤挤挨挨一下子就盖满池面,谁肯相信会有暮秋的这一天,满池荷叶如此衰飒呢?
诗人从荷叶枯萎联想到春天刚萌发时候的生机勃勃景象,他见证了荷叶由盛到衰的生长过程,心中充满对荷叶的怜惜,也揭示了生活的哲理:任何事物都是由盛到衰然后有衰到盛周而复始,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这首诗给我们的启示是:“当我们在人生的高峰时候,要清醒前面的低谷,在遭遇低谷时候,要对未来有信心。”
其实,满池残荷也在积蓄力量,因为他们知道,来年春天它们将会有新的萌芽,会有新的荷叶,盛夏会开放美丽的荷花。
2、《西塍废圃》宋代:周密
吟蛩鸣蜩引兴长,玉簪花落野塘香。
园翁莫把秋荷折,留与游鱼盖夕阳。
蟋蟀低声吟唱,蝉儿高声鸣叫,它们兴致无限悠长,似乎引来秋日的时光,玉簪花落了,野外荷塘传来阵阵清香。看园子的老翁啊,请不要把秋天的荷叶摘掉,虽然它枯萎了,但留下它,让它给水里游弋的鱼儿遮挡夕阳。
周密这首诗写的是一个废掉的苗圃,旁边还有废掉的水池,可是,这里一点都不安静,蟋蟀低吟,蝉儿高唱,让深秋显得喧嚣热闹。水池边的玉簪花落了,整个荷塘都那么清香。看花圃的老翁嫌枯萎的荷叶碍事,于是想将它们全部薅掉,可是,周密不同意,他要老翁留下荷叶,虽然这些荷叶枯萎了,但还可以替鱼儿遮挡夕阳。
李商隐留下枯荷,为了听雨声,而周密却为水里的鱼儿考虑,枯荷也是鱼儿的伞,为它们遮挡夕阳。
让老翁看不懂这些读书人。
3、宋祁《秋塘败荷》
去时荷出小如钱,归见荷枯意惘然。
秋后渐稀霜后少,白头黄叶两相怜。
我离开这个荷塘时候,还是春天,看到池塘里荷叶刚刚冒出,就像一个个圆圆的小钱,当我归来时候,却见荷叶枯萎,感觉意兴阑珊,心里一阵惘然,等到秋后荷叶渐渐稀疏,再经历寒霜侵袭,荷叶会越来越少,而我也是满头白发,看着枯黄的荷叶,我怜惜它,而它也怜惜我,我们两个衰老的生命心心相惜。
宋祁是谁?写“红杏枝头春意闹”的诗人啊,这句诗不但写出绚烂的春天美景,也写出杏花蓬勃的生命。
一个爱花的人怎么不能热爱盛夏的荷花?当他在春天看到满池荷叶刚刚萌发的情景,就对荷叶说,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看娇艳的荷花。
可是,他终究错过了荷花的盛开,因为他在京城忙碌,在为事业奔波,等他回到故乡,已经是深秋,荷花终究没有等待他归来,不用说荷花,就连荷叶都残破了。
而且,等到日子越往后,荷叶衰败得越多,心中的惆怅暗自滋生。
而读到最后一句“白发黄叶两相怜。 ”我们才读出宋祁的惆怅,原来,他错过了无数次荷花绽放,荷叶亭亭,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了。他和荷叶一样,生命被风刀霜剑摧残,曾经的豪情万丈如今却是空空的行囊。
4、宋代:王镃《败荷》
叶无圆影柄无香,收尽莲歌冷碧塘。
一片伤心云锦地,也曾遮月宿鸳鸯。
深秋的枯荷叶子没有圆圆的影子,荷叶柄也失去了香气,荷塘没有采莲的女子,也消失了采莲的歌声,碧绿的荷塘也变得冷冷清清。
盛夏美丽的荷塘,荷花盛开时,就像美丽的云锦铺满地,然而,如今却只剩下伤心,因为它曾经也遮挡月光,也有鸳鸯露宿荷塘。
诗人描写深秋的荷塘,圆圆的荷叶衰败了, 憔悴干枯了,失去了圆圆的形状,也失去了往日的清香,再写荷塘冷清,没有歌声,没有采莲女的倩影,虽然碧绿,但是跟冷清。
后两句回忆盛夏荷塘的美景,荷花如云锦铺在地上,曾经月亮笼罩过,鸳鸯睡在荷塘,可是,只剩下伤心。
5、宋代 韦骧《枯荷》
绿萍漂合旧根斜,独恨来迟过了花。
不见离披照秋水,尽依名阁作馀霞。
深秋的荷塘,荷花已经开过了,水面上只剩下绿色的浮萍飘荡,干枯的荷柄倾斜,我只有恨我自己来得太迟了呀,荷花早就开过了,如今只有枯荷落寞,与秋水相映。
不再看到荷花风光无限地迎接着游人。枯荷之畔,有水阁,天边晚霞未尽,带给人淡淡的美丽,淡淡的哀愁。
这首诗写出诗人对深秋荷花凋谢的惋惜之情,也表达他错过荷花盛开的遗憾。
他告诉我们,要看荷花一定要趁早,时光不会等待我们,荷花荷叶很美,我们一定要珍惜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