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秋风扁豆花
满架秋风扁豆花
□骈国华
扁豆属于乡下。城里人住着高楼大厦,没地方种它。乡下农民家家户户都有个小菜园,篱笆旁、墙角边、杂树下,到处都可以种。扁豆也泼皮,随便你把它种在哪,接上潮气,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长出翠绿的叶,拖出葳藐的藤蔓,开出妩媚的花,结出半月样的扁豆角。
小时候,母亲把扁豆种在菜园篱笆的周边,不但不占畦面,扁豆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和枝叶还把篱笆的间隙遮盖得严严实实,阻挡住了想进园里偷食菜叶的鸡鸭,省了我跑腿去赶鸡撵鸭。
扁豆要长的好,就要给它搭架子。有了架子,它才好攀爬,才能充分吸收阳光雨露,才能结角多。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写刘姥姥醉酒后误入宝玉房中,把“花障”看成“扁豆架子”。她心中暗自思忖:“这里也有扁豆架子?”令人捧腹。
清代大画家郑板桥也种过扁豆,也搭过扁豆架子。当年,他流落到苏北小镇安丰,住在一个普通的小院里,春种瓢儿菜,秋赏扁豆花。囊中羞涩时,就烹饪自种的扁豆就饭下酒,过着淡泊的生活,留下了“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的名句。
扁豆花开在秋风里,样子像展翅的蝴蝶飞落在层层叠叠的绿叶间,有淡紫色的、粉白色的,虽无芳香扑鼻,却很耐看。有风吹过,花枝颤抖,招引的蜂绕蝶舞,不舍离去。
不过,乡下人种扁豆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为了吃豆角。扁豆角有紫色的,青色的,淡白色的,但形状都相似,犹如弯弯镰刀,故我老家人叫它“刀豆”。扁豆背上的筋络,恰似美女眼上的眉,所以,它还有一个美称——“眉豆”。吃扁豆,先要撕掉它背上和腹下的筋,背上的筋从头部撕起,腹下的筋从尾部撕起,撕下来的筋,卷曲成弯弯柔柔的条儿,像是姑娘扎辫子的的细丝带。炒嫩扁豆,最好切成丝,配上辣椒,能去除它的青涩味。稍微老一些的扁豆角,用开水焯一下,晒干,冬季蔬菜短缺时,拿出来用温水泡开,烧肉,或剁碎掺些肉糊做包子馅,都是美味。
孙犁有一篇很短的散文,题目就叫《扁豆》。写他上山打游击那会儿,在他的战友家见过也吃过的扁豆,传神极了:“他种的扁豆,长得肥大出奇,我过去没有见过,后来也没有见过。”“扁豆有一种膻味,用羊油炒,加红辣椒,最是好吃。我在他家吃到的,正是这样做的扁豆。”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乡下的堂叔,为了感谢我爸妈对他儿子学业和生活上的关心,在春节的前几天,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都响的旧自行车,赶了几十里路到学校,给我家送来了七八斤煸过的干扁豆角。他说,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袋扁豆干是孩他妈挑了又挑的,没有一个生过虫,没有一个长过霉,送来给你们过年。他还带来了一把扁豆种,说,我看你门前的围墙边都可以种,不费什么事,清明前种下,明年吃扁豆,就不用花钱买了。我们全家深受感动。
时光荏苒,岁月轮回,转眼又到仲秋。秋风秋雨渐寒凉,“满架秋风扁豆花”。
作者简介:骈国华,一个退休十多年的省农垦系统老同志。退休后,书香文字伴流年。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老年周报》《大江晚报》《江苏农垦人报》《智慧》《思维与智慧》《银潮》等报刊以及网络公众号《洪泽湖文学》《目耕缘读书网》《里运河》上发表千字左右的短散文5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