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在暮色里飞

泪在暮色里飞
文/张雪莹

夏日的夜晚,满天闪亮着星星,萤火虫提灯飞舞。一所城郊中学操场的草地上,十七岁女孩紫晶一袭白衣白裙,抱着一把吉他轻轻拨动琴弦。此刻正是学校的晚自习下课,悠扬的琴声飘向远方……紫晶专注地沉浸在乐曲的境界中,她闪亮的大眼睛,白皙的脸庞,在灯光下那么美。她不知道,不远处有一个清秀、内向的男孩悄悄地聆听她的琴声,每晚如此。

这个名叫紫晶的聪慧美丽的女孩读高二,成绩优秀,有着脱俗的气质,如幽谷之兰。她是班上许多男生的梦中女神。只是她课上专注学习,业余专注抚琴,不大跟男生接近。只有两小无猜的伙伴、同班男同学晨明,每到周末便与她结伴回家。这令班上多少男生羡慕嫉妒啊!紫晶,晨明,多般配的一对!然而紫晶和晨明只限于聊聊学习,谈谈家常,快乐时相视一笑,从未彼此表露过任何心迹。而晨明也从未告诉紫晶,他多么喜欢听她弹琴,多少次深情地注视夜色中她天使般的脸,这白衣女孩多少回走进他的梦里……

一天,一个噩耗在学校传开:紫晶的父亲在医院检查出癌症晚期,而母亲因焦虑,在河边洗衣滑入河里,永远离开了人世。家里只剩下弱智的哥哥和尚健康的奶奶。紫晶辍学了。因为家里需要钱,需要她。班里同学都哭了。紫晶带着学校师生捐的五千元钱,由晨明用自行车驮她回到农村的家。

从此,早晨书生朗朗的教室看不到紫晶的身影,夜晚的操场听不到紫晶的琴声,那一袭白衣美如仙子的女孩哪去了?

在亲戚的帮助下,紫晶,这个十七岁女孩,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又借钱为父亲做了手术。接下来父亲需要化疗,家需要支撑。紫晶,这个花季女孩毅然独自去外地打工了

不到一个月,紫晶寄回两万块人民币。信中她告诉奶奶,她挣了两千块,偶然买彩票又中了奖。奶奶长吁了一口气,还上紫晶父亲手术向亲戚借的债务,又送紫晶父亲到医院化疗。

然而没人知道紫晶此刻在地狱挣扎,她打工所在宾馆的老板以两万块钱为条件占有了她!为了父亲她咬牙挺着。其实当时她真想一刀杀了这个猥琐的老秃驴。然而这个坚强的少女没有这样做,没有倒下……在傍晚的江边,她遥望家乡,想亲人。她的心在滴血,她的双肩在颤抖,她多想依靠在一个温暖的胸膛前嚎啕大哭!可她只能独对天地,默默地流泪,她的泪在暮色里飞……

紫晶父亲经过几次化疗,癌细胞居然没了,紫晶的哥哥还娶了一位穷山村里的贤惠的媳妇。奶奶同全村人都很高兴。可紫晶却很少回来了。仅仅大半年,晨明也因家庭变故辍学去外地打工去了。

命运真会开玩笑,就这样紫晶和晨明断了音讯。没几个人知道,紫晶离开了那家宾馆,在小姐妹的帮助下,去了另一家餐厅做了店长。不久紫晶生了一个小女孩,是那个秃驴的,紫晶恨那个男人,可孩子是无罪的,母性的本能让紫晶无比爱女儿。她继续打拼。女儿是她的精神寄托。

五年后,紫晶二十二岁,晨明二十三岁。冬至前一天,紫晶给母亲上坟,冬天的风很大,紫晶着长长的黑色大衣,风姿卓越,那双曾明亮的双眸变得深沉而又略显忧郁,少女时代的辫子披散成卷发。这个当初的纯情少女已蜕变为成熟的女人。在故乡的小河边,晨明和紫晶重聚了。此时的晨明已是一位小有成就的公司老总,成熟坚定优雅,他来到了一直惦念的紫晶身边,他要向她表白,要娶她为妻。

“紫晶,你好吗?”“我很好呀!”“若羲,过来,叫叔叔”晨明寻声望去,一个扎羊角辫子、满身红妆的四五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叔叔好!”  “你好!紫晶,这是你的小侄女?真可爱!真是侄女像姑娘。”“不,晨明,这是我女儿——若羲,今年五岁了。”“你的女儿?”晨明惊讶得眉毛耸立,微笑僵硬在嘴角。“你很早就结婚了?”“是的,我有一个幸福的家!”紫晶心里却在默默地说:晨明,我爱你,可我已经不是那个一尘不染的紫晶,我配不上你!即便你能接受我,你能接受我的女儿吗?我不能让她受一点点委屈!“那,我祝福你!我走了。” 晨明甩甩头转身离去,动作挺潇洒,其实心痛得滴血!只有风吹动他的衣角,似乎在挽留他,要告诉他什么!紫晶目送晨明离去,泪无声地滚落,飞在暮色里,在冬风中结成了冰……

彼此分离后,晨明继续去外地打拼,他的母亲从紫晶奶奶那里听到紫晶的不幸故事,电话告诉了晨明。晨明心疼极了,经过几夜不眠之夜,开始給紫晶发短信,打电话。两颗心就这样紧紧贴近,不能再分离了!

一眨眼过了半年,阳光明媚的初夏。这天,紫晶的家乡沸腾了:风度翩翩的晨明开来装扮美丽的花车,迎娶他梦里的新娘紫晶,众位亲朋簇拥着披着洁白婚纱的紫晶,而小若曦则是花童!她欢快地喊晨明爸爸,喜宴一直持续到傍晚,直到紫晶的父亲奶奶和各位亲朋目送花车离去……初夏的傍晚,晚霞烧红了天,紫晶披白色婚纱坐在婚车里,不知为什么,紫晶的泪又一次流下来,打湿了她新娘的衣妆。旁边的晨明揽过紫晶柔弱的身子,在她耳边轻语:“紫晶,今天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笑一笑,好吗?”“嗯!”紫晶温柔地答应,可是她的泪流得更凶了。泪又在暮色里飞……

从此,紫晶在她的新家洗衣,做饭,若曦上下学。每天清晨晨明开车去公司上班,在若羲“爸爸再见”声中离去, 晚上一家三口围坐着吃紫晶做的可口的饭菜。幸福充满了这个家!

时间飞逝,又是半年过去,冬天又至。这天傍晚,紫晶跟往常一样,做好丰盛的晚餐,和若曦等着晨明。然而怎么也不见晨明回来,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正在焦急,一个陌生的电话响了,说晨明开车出了点小事,要紫晶去交警大队。紫晶头脑嗡的一下,心提了起来。这个历尽挫折的女人很快稳定好情绪,安排女儿在家吃饭睡觉,便匆匆赶往交警大队。

等待紫晶的是晴天霹雳:晨明出了重大交通事故。人已经停止呼吸。紫晶倒下了……

一个夏日的黄昏,残阳如血。紫晶家乡的河堤上,醒目地竖起一块墓碑——夏晨明之墓。墓前,一个白衣女人跪在碑前哭泣。旁边一个小女孩也是一身白衣,是紫晶和若曦。紫晶喃喃而语:“晨明,你为什要离我而去?你是我一生唯一所爱,永生爱你。我将想着你过完自己的一生!”紫晶的泪顺着墓碑往下流,一直渗入泥土。此时地下的晨明仿佛灵魂有知,忽然起风了,树叶摇动。紫晶听到天空传来晨明的浑厚的男中音:心爱的妻子,别难过。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突然刚刚还晴朗的天突然飘雨了。紫晶知道这是晨明的灵魂在天空洒泪。泪在暮色里飞……

作者简介:张雪莹,笔名盈盈一水,淮安市东城开明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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