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初体验：我的第一次博士班研讨课

这学期，承蒙系主任JasonShaw（AMJ的主编大牛）看得起，让我这个青椒给香港理工大学的管理系博士生开一门战略管理方面的研讨课。临到学期尾声，回首这一学期走下来，虽也磕磕碰碰，但也算顺利。回想自己读博的时候，上过无数的研讨课。等到自己给博士生开研讨课，感觉完全不同。从一开始的心理没底到后来的逐渐坦然放松，也算积攒了些心得。就想着花点时间动笔写下来，一则给自己留个回忆；二则也可以同其他已开或将开博士班研讨课的同行们分享一些体会。

所谓研讨课，英文叫seminar，和大家通常概念里的上课不一样。一般上班，大家的印象都是老师站在讲台后，学生在台下记笔记。偶而会有学生提问和课堂互动。博士班的研讨课，是全参与性的：主要是同学之间、同学和老师之间的针对学术问题的深入讨论。据我理解，真正的博士班研讨课，应该同学是主角，老师负责的只应该是一个协调员的工作。研讨课上的讨论不是漫无目的的摆龙门阵和瞎聊，而应该是围绕着研究个别专题的严肃的学术讨论。

我开的这门研讨课是关于战略管理（Strategic Management）大方向的，基本是让博士生对战略管理的文献有个基本面上的了解和体会。所以在课程编排上我选择了大约10个左右的战略管理主要关注的理论或者学术主题，涉及企业理论、交易成本理论、产权理论、制度理论、公司治理、社会网络、组织学习、企业高管团队理论、企业社会责任等等。全班注册的有5位同学，旁听的有6、7位。一学期上下来，有收获也有遗憾。总结起来，还是有一些经验可谈。至少如果我下一次上类似的课的时候，我可能会有的放矢、上得更得心应手、同学收获可能也更多。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故而我将一些心得提炼如下，希望对大家有所裨益。

确立子主题

这门课的主旨是战略管理，课程安排大约上10周，每周上一次，每次3小时。每次课会集中讨论一个子主题。我基本上不安排中场休息的（所以同学们要上厕所大概只能自己悄悄离席）。来上这门课的同学有一年级的新生，也有非战略管理领域的。所以这门课的主要目的是为同学们提供一个战略管理研究领域的基本面认识，能够对文献有个大概的了解。因而在选择子主题的时候，需要兼顾经典和流行。主流的经典命题要包括，当前的热点也要涉及。我倾向于以经典为主、流行为辅。一直认为流行的东西会变，但是经典的东西不会变。所以只有把握好了经典的东西，对付任何流行的东西都是容易的。在我的选题里面，属于经典的有企业理论、交易成本经济学、制度理论、产权理论；属于流行的有创新、社会网络、企业社会责任等。其实很多属于流行的题目，留心看去，都有经典理论的影子。也就说，没有经典理论解释不了的管理学现象。记得04年刚上香港科大博士班时，那时候还是周雪光做系主任（他做了一年半就不做了回斯坦福，所以我还真的比较幸运）。周雪光是斯坦福培养出来的坚定的制度学派。他也是Jim March的学生，说起来也算我的师伯（汗）。有一次在他办公室闲聊，他主动问我想做哪方面的研究。那时候我根本还没概念，对什么是战略也一知半解，就挑了个当时听得多了的一个题目“social capital社会资本”说。周雪光说，这个题目现在是很流行，但选这题对你不好，因为过一段时间就说不定没有人关注了；做研究还是要做一些fundamental的东西。这番话犹在耳边。

选择文章

一旦子主题确定了之后，下一步就是为每一个子主题选择阅读文章。既然是博士班的课程，那么就基本选择顶级期刊的学术文章。所谓学术文章，就是发表在学术期刊上经过专家审阅的理论或者实证文章。因而类似《哈佛商业评论》的实践类文章或者报纸文章，就不做考虑了。所谓顶级期刊，学术圈的亲们可能都了解，就那么几本，出不了UT Dallas的名单。但我也选择了一些发表在AJS和ASR上面的社会学文章。毕竟战略管理本身是没有理论的，很多理论都是来源于经济学、社会学、甚至心理学。所以免不了入选一些相关基础学科的文章。比如说企业理论最经典的非科斯（1937）的“The nature of the firm”莫属了。制度理论就是Meyer和Rowan (1977)和DiMaggio和Powell (1983)两篇莫属。这些文章其实读起来都很费力。我在备课的时候也需要重读这些经典，发现确实会花费很多时间。对于刚入博士班的同学来说，难度可想而知。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让同学们接触这些经典，哪怕花几天时间，也需要精读理解。这对大家培养学术底蕴是非常重要的。我也有意识地选录一些有趣味的文章。比如在讲到identities, categories, and status专题的时候， 我选了HuggyRao等人（2005）的讲法国餐饮业social identity变迁的文章。读这篇文章，很容易联想到迪士尼动画片《料理鼠王》。在讲社会网络的时候，我选了Uzzi和Spiro （2005）发表在AJS上讲百老汇歌剧市场的小世界网络（small world network）对歌剧创意的影响。这些文章读来颇有趣味，将艰深的理论同有趣的情景结合起来，很有意思。类似的文章还有Castellucci和Ertug（2010）发表在AMJ上研究一级方程式赛车的status问题。

课前准备

博士班的讨论课，课前准备很重要。因为每个子专题只有三个小时，课上需要集中讨论。如果没有做好课前准备，其实是没啥收获的。对于刚入学的博士生而言，这一点可能未必能够完全理解。因此我在备课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了这个问题。我课前提前一周将阅读材料发到课程网站上，并且分配至少两位同学作为下节课的主讨论者，这两位同学需要精读所有的文章并且准备问题。他们还需要准备ppt以引导讨论。其他同学则除了需要阅读所有的文章之外，每人随机从阅读资料中分配一篇文章要求写两页纸的读后感。通过这样的安排，可以保证同学们对每次上课所需要阅读的内容有较为详细的了解，在脑海里形成困惑，也有助于他们准备问题用于课堂讨论。如果没有这样的提前准备，课堂讨论可能沦为泛泛的聊天。

课堂讨论

博士班要求充分的课堂讨论。我个人以往的经验是：如果没有充分以及深入的讨论， 3个小时很快过去而同学们几乎没有什么收获。那对于同学和老师而言都是浪费时间。所以我要求从课堂的一开始就要进入积极的讨论时间。当然，第一节课是破冰，所以主要我是对战略管理领域的基本面给大家做了一个介绍，所以主要是单方面的授课，同学可以提问。等到第二节课开始，就需要从头到尾同学们成为主角，主要是同学和我、同学和同学之间关于所指定阅读之论文的针对性讨论。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注意两点：第一，老师和同学必须对所指定的论文内容有充分的了解和消化。包括我在内，即使是以前阅读过的文章，也会打印出来仔细的阅读和做笔记。第二，老师绝对不可以放羊，而要紧密监控整个讨论过程，让课上讨论能够沿着有效率的方向前进。课后其实同有些同学闲聊过，有同学就说我这门课上的讨论进行得很好，因为我经常会介入；而他之前上过的另外一门博士班seminar，授课老师基本不说话，就是让学生自己讨论。这样老师倒是很轻松，但是由于同学经验毕竟有限，所以往往讨论很混乱，最后同学也收益无多。

上了一个学期的博士班研讨课，第一次当授课老师，心里还是很甜蜜的。想到自己7年前还是作为一个博士生参与课堂讨论的，仿佛今天的角色发生了变化。可是这种变化到底有吗？我难道不还是一个在浩然的学术海洋学习有用的学生吗？一时的兴奋和骄傲，让我感到责任更加重大。只有自己学问做好了，才有资格跟博士班的同学们探讨如何做好学问。想想以前自己上博士班课程的那些老师，不乏大牛，自己真的不能给他们抹黑。写着写着，自己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于是又不禁想起手上的课题。嗯，要好好做啊，争取发A期刊呢!

作者简介

唐翌博士目前担任香港理工大学商学院管理与市场营销系企业战略管理领域的副教授。唐博士同时担任香港理工大学领导与创新研究中心的资深研究员 。

唐翌教授于二零零九年六月取得香港科技大学组织管理学博士学位。唐博士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企业高层团队、公司治理、企业社会网络以及组织创新等等方面。唐博士著述颇丰，于国际顶级和著名期刊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Journal of Management、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Strategic Organization 以及Management International Review发表多篇论文。

作为领衔课题组成员，唐博士已经成功申请科研课题经费超过一百五十万元港币。唐博士曾经获邀到香港大学、香港科技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新加坡管理大学、瑞士卢加诺大学、韩国高丽大学、韩国成均馆大学、韩国全南国立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欧商学院、南京大学、西安交通大学、中山大学、暨南大学等著名学府讲学。唐博士同时是美国管理学会(Academy of Management)、战略管理学会(Strategic Management Society)、欧洲组织研究学会(European Group for Organization Studies)、中国管理研究国际学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Chinese Management Research)之会员。唐博士目前担任世界顶级期刊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以及主要关注新兴经济体管理问题的期刊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 Review的编委会成员。

唐翌的博士论文获嘉许为美国管理学会Wiley Blackwell最佳博士论文奖最终获奖提名。唐博士的学术论文四次入选美国管理学会年度最佳论文集（2007，2008，2011，2014），两次被提名为中国管理研究国际学会年度最佳论文（2010，2012）。唐博士于2015年被提名为战略管理年会最佳论文奖，并于2011年和2013年两次被提名为战略管理年会最佳商业实践论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