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下班路上,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反反复复出现这句歌词。仿佛是来自于少年时期的呼唤,一次次将我带回那段温暖而又短暂的时光里。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嘈杂的人群似乎不存在了,只剩下了我和胯下的车子。夕阳西下,晚霞斑斓,我想起了那个少年稚嫩的脸庞和清澈的眼睛,他骑着那辆与他个头一般高的自行车,飞奔在乡间的小路上,车子快速驶过,留下了腾空而起的灰尘和爽朗欢快的笑声,使那些单调而又孤寂的午后变得生机勃勃。我已记不起那是几岁的时候了,我渴望拥有一辆自行车,就像渴望能够快些长大,扒上沟里的火车去远方一样。这种渴望来自于对高年级同学的羡慕,以及对外面世界的无比向往。至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在许多个午后,我匆忙跑回家扔下书包,和小伙伴一起跑到沟底去看火车的场景,我们坐在火车道旁的石子堆上,等待着不确定是否会到来的拉煤火车。等待的过程很漫长,久得让我以为时间永远停留在了童年里。忽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鸣笛声,一辆灰色火车从轨道的尽头驶来,我们欢呼雀跃起来,格外珍惜那短暂的相遇。火车呼啸而过,像破碎的梦一样消失在无尽的灰暗中。那一瞬间,我感到了绝望,这种绝望来自于异常兴奋过后的空虚,好像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再有火车到来了。那时候我坚信只要能拥有一辆自行车,就像拥有了一双翅膀,就能够追上火车,从而跟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的一个小伙伴从他父亲那里得到了一辆“二八”自行车,他以自己身高的优势很快便掌握了骑车技能,我和其他小伙伴跟在他身后狂追,但有限的力气只能看着他越骑越远,消失不见,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家了。
现在回想起来,关于自行车的最初记忆,应该是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那时,家里有过一辆自行车,是那种加重的“二八杠”,父亲骑着它上下班,也时常载着母亲和我去外婆家,母亲坐在后座,我坐在父亲怀里的横梁上。每当坐在自行车上,看着身旁匆匆闪过的柳树,听着父亲和母亲说说笑笑,我就异常兴奋。有一回坐在横梁上恍惚间睡着了,车子驶过一个小坡时猛然颠簸,我竟忽地掉了下去,头上磕了一个大疙瘩,母亲心疼地将我抱在怀里,一路上都在骂父亲没抓紧我,骂自行车横梁太滑,骂路面坑坑洼洼。不知父亲骑了多久的自行车,也记不清我坐了多少回横梁,他就突然变老了,那些车辙似乎也爬上了他的脸庞。后来这辆自行车的命运如何我已记不大清,兴许是零件老化卖废铁了吧。
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来自于我姨夫,他将一辆墨绿色的自行车骑来放到了我家,从那刻起,它便属于我。经过大大小小十几次的摔跤,我终于可以骑上它穿梭于各条巷子里了。骑过春夏,骑进秋冬,骑到少年那飞翔的梦幻童年里。我骑着那辆早已斑驳的自行车,在乡间的小路上游荡,越骑越快,风声宛如哨音呼啸耳边,阳光透过树枝间隙在我的额头上跳跃,脚下泥土暗涌,大地最雄浑的力量便贯穿于整个身体了。骑啊骑啊,迎面就撞到了大片的田地,那么多的麦子在微风中摇曳,一瞬间仿佛面对着整个世界的尽头。上小学时,班上有几个和我关系好的同学,与我外婆家在一个村里,他们年龄虽说和我一般大,可按辈分,我得喊人家一声舅舅,这正是应了那句俗语“舅家门上的老鼠比猫大”。每到礼拜五下午放学,我时常会和他们结伴而行,去外婆家待两天。我骑着那辆墨绿色的轻便自行车,跟在他们“二八大杠”加重自行车的后边,沿着坑坑洼洼的路飞奔着。车子在那条土路上颠簸得厉害,颠得我们的说话声也变得断断续续。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回由于车胎气量过饱,竟颠簸得使我的屁股上掉了一大片皮,疼了好久。我的那些舅舅们在这条路上颠簸了太久,从小学到了初中,从土路到了柏油路,从稚嫩到了青涩,他们的自行车也早已破烂,像历经沧桑的老牛,在世间的风风雨雨里奉献了它的一生。
前两天我做了个梦,那应该是一个夏日的黄昏,我骑着自行车在昔日的土路上慢悠悠地前行,书包里塞满了各种糖果点心,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沟畔向我挥着手,我侧过头一次次地看他,温和的阳光涂抹在他慈祥的脸上,使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可我确信他就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消失在路的尽头,直到日头完全沉下山,他还没有离开。突然就想起忘了停下车子,转过头向外爷挥手告别,于是我赶忙拐头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然后就醒了。
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思绪也回到了现实,于是买菜做饭。家里离单位不算近,步行需要五十多分钟,骑车子的话不到二十分钟,父母让我买辆汽车,说是上下班或者回老家方便些。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买了自行车,我愿意在时间的缝隙里寻找那个稚嫩的少年,同时我也明白,也许再也找不到那个无忧无虑的脸上开满野花儿的少年了。可我相信在某一个清晨,当阳光涂抹在额头上时,他会突然出现,然后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
孙阳,男,1991年生于陕西铜川,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有文字见于《延河》《南方文学》《美文》《陕西诗歌》《华原》等刊物。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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