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兴 | 芦穄
常熟记忆 今天
作者简介
芦 穄
孙永兴
虞城有“夏令三吃”之说,三吃,指芦穄、南瓜、玉米。芦穄,撕皮咬吃,呱啦脆嫩,甜润解渴,咀嚼在口,童年的快乐生活便展现眼前。
大画家顾恺之吃起甘蔗来,从梢上吃起,越吃越甜,“渐入佳境”。吃芦穄“渐入佳境”,得反着来,从根上吃起,“甘蔗根上甜,芦穄梢上甜”。
长江口南岸芦穄种得多。芦穄是孩子的“猢狲食”,由孩子种,孩子吃。“清明断雪,谷雨断霜”,从墙上摘下隔年的芦穄穗,捋下籽粒,屋檐下筛一方细土,播下种子,盖上稻草,浇上透水,就能出苗。苗长到一虎口长,便要移栽。一大摊秧苗种不过来,村上小孩,你一捧他一捆地拔去,小不点孩子也来拔上一把,拉着爸妈的手去种植。
种芦穄最好单棵条种,田头地角,畦垄间隙,不占整块耕地,不用耕作起垄。拿把镰刀,地上砍一条缝,插上两支芦穄秧,脚一踩,缝口闭合,浇上“行根水”,便大功告成。芦穄种在庄稼地里,不碍庄稼,家长锄草时,还能连带照管。如果芦穄种得过多,与庄稼争地、争肥、争光照,大人会毫不客气锄去,免不了遭到孩子抗议,但小局总得服从大局。
夏秋之交,你看吧﹗芦穄长得出类拔萃,标新立异,高竿大叶突起其他农作物两三个身量。条种的像一列列旗杆,零星的像游兵散勇,风吹过猎猎有声,显示着它们的强壮有力。芦穄品种很多:青皮、黄皮、黑穗、红穗、大穗、小穗、糖芦,沙芦,矮的七节一枝穗,高的十三节戳破天,粗的像锹柄,细的像笔管,甜的像蜜塘,淡的像脆梨。三伏天尝鲜,一直吃到晚稻成熟还能找到它的萌蘖小枝。孩子们经过品鉴比较,挑出喜爱的品种,明年再种。
芦穄成熟,一向不把它当回事的大人,发现了价值。一捆捆砍下,分送三姑六婆,亲朋好友,也好及早让地头通风透光,急得孩子们双脚跳,干瞪眼。
孩子吃芦穄,用镰刀割上三五根,用刀截成一节节的小段,剥除叶壳,放在竹篮里。吃的时候先用牙齿咬住端头撕皮,可得小心,极易划伤手指和嘴唇。破个口子,刮上点芦穄皮上的白霜,敷一下,有收敛的效果。吃芦穄的方式跟吃甘蔗差不多,甜甜嫩嫩,吃汁吐渣。手巧的孩子还能用芦穄皮编织灯笼、蝈蝈笼。也可以编织各种小动物:鼓鼓的金鱼、小巧的蚱蜢、轻盈的蜻蜓,系上线,挂在墙上,供人欣赏。
吃芦穄跟吃核桃一样,“三升核桃四升壳”,渣壳多,造垃圾。城里卖芦穄常受到干涉。有首顺口溜:“沙田芦穄着根甜,口中叫卖肩上掮。两眼穿梭看警察,糟蹋街道要罚钱。担惊受怕不值得,一捆能卖几个钱?养家糊口难指望,还是回家去种田。”说尽个中无奈。
诗云:“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我们家乡的大人不提倡孩子种瓜,瓜秧娇嫩,不易种好。芦穄才是孩子操练种植的好方式,一代代庄稼人,往往从种芦穄开始,侍弄起庄稼来。
市区再无卖芦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