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吕凯
命运
吕凯
我不知怎样开头…几十年来,每当夜深人静,她总是向我滔滔不绝地讲述,她说她的命不好…我只是静静地听她絮说,从不打断…
这种讲述很有作用,每听一遍,都会引起我对她的同情,当然,这不是一般的同情。
她的出生地是甘肃省XX县一个极端贫困的山区。那是名副其实的大山,是贫山,山上寸草不生,只长石头,连家家户户房子上,都用薄薄的石板拈顶。生活极苦,吃水要到三十里以外用牲口驮,因为没有平路可走。
她说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她三岁多一点,她的生身父亲死了,而死因竟与她有关!一一这叫她至死都忘不了,悔死了!
那天,快吃午饭时,她缠着爸爸要吃青皮核桃,爸爸便上了院子里的核桃树,树很大,上面结满了核桃。很快,树上便落下许多核桃…
突然,只听“嘎”地一声,紧接着爸爸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大喊“爸爸"!、“妈妈!"妈妈从厨房跑出来,赶紧跪下,抱起爸爸…只见一股鲜血从爸爸口里涌出来!妈妈慌忙用手去捂,但无济于事…
爸爸是摔在一块石头上的!
从此,她便没有了爸爸!
她和妈妈以泪洗脸。一年后,经人介绍,22岁的妈妈,领着她和小她一岁的妹妹,离开了那伤心地,改嫁到陕西…
走的那天,妈妈领她又去了一次爸爸墓地,烧了纸钱,母女们大哭一场,算作道别!
她怎么也不肯走,一双小手把坟上刨了一个大坑,她想把爸爸刨出来!
后来,爷爷、奶奶哭成了泪人,将母女三人送上石板路。她们要去坐火车,到遥远的陕西…
她手上提着几个柿子,跟着妈妈…三十多里山路,她们伤着心、饿着肚,走走歇歇…
这一幕,像电影,她一生都忘不了。
她说这就是命运的转折。
妈妈改嫁到陕西,也是山区,可这山里长粮食,养人。尤其是,这个后“大",特别善良,这也叫她一生忘不了。
这山里同样也有核桃树,跟甘肃老家的核桃树一模一样。可她一看到核桃树,就想到了爸爸的死…她发誓不吃核桃了!真的一一几十年来,她真就与核桃绝了缘!
就这样过了几年平静日子,谁想厄运又一次降临了!
7岁的妹妹突然死了!之前的一个晚上,刚吃过晚饭,她和妹妹在炕上玩,扒着窗子向外看。
外边有月光,很亮。突然,妹妹说,有鬼!我一看,月光照耀下,一截无头无腿的、黑乎乎的像半截树桩似的东西,一晃一摇地挪动着!
大人说:未过12岁的小娃能看见鬼神。
这可能是一个不祥之兆,总之,妹妹死了。可怜的妹妹长的好看,人又比她聪明!
她说甘肃的那个爷爷,可不是一个平凡人!高大英武,叫王文,曾是国民党军队一名飞行员!上过黄埔军校!她的家在当地还属不错。只是不知爷爷怎么又回来了。听说“文化大革命”还受过冲击…
在陕西这个家,一家人都对她好,供她上学,上卫校。后来,她还在永平地段医院工作。
1980年初,她嫁到乾县,女婿是一名民办教师。
很快,她便成了两男一女孩子的母亲。生活谈不上富裕,却也快乐。
当大儿子虚岁11岁那年的春天,门上来了一个算命人,听口音是河南人。他一口咬定:今年,你们家有‘血光之灾!’
丈夫忙问“禳”法,然后一一照办,可屁事不顶!
到年底,长子牙垠出血,立即入住县医院。可是,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让去省城大医院。
先去第四军医大,初检结果让我们犹如五雷轰顶:
“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
她是学医的,对我说,这是血液病中最严重的,无药可治!
当晚,我们入住在西安西大街一家旅馆,孩子满嘴流血,一个晚上,用去了几卷卫生纸!血纸堆了整整一脸盆!
身上又无钱,只好去南郊一个熟人家借…这一家听说后,立即去取来伍百元,并让老父亲陪同去医院,一守一整天!…
她说孩子在省儿童医院住院的那些夜晚,她天天晚上在11层窗前徘徊,她真想从楼上跳下去!但想到还有两个更小的儿女,她不跳了,她说她死了,谁管娃?
后来转到省医科大附属医院,临到孩子咽气的当天,天不亮她让男人去租车。可车租来了,护士却不让进来!
她让从来忍让着做人的她,那天火了,一把揪住女护士,大打出手。院长来了,让车开进医院。
她说她想让孩子回家! ……
从此,笑将不复在脸上。
当然,现在,经历了那些磨难的她,仍旧很坚强。只是命运将过多的“不该”给了她。
我一天一天敬重这个人。
我敬重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人与命运较量的韧力!
因为,她的不幸,今后,还有可能降临到太多的人的身上!
谁能如她那样坚强地面对,还是未知数。
如今,她儿大女嫁,里孙外孙都有了。她说,平淡是福。这话的确有道理。
山高水长2016年11月6日夜
作者简介:吕凯,乾县人,爱好文学
主 编 :张 彦
执行主编 :槐自强 巨石
执行主编 :郭 旭 韩晓
顾主编问 :周海峰 苦艾
泾渭文苑:
一、关于稿费,打赏所得的稿费,
60%为作者所有,七日内结算。
剩余用于平台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