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顾长春||​​洄溜记忆

洄溜记忆
文/顾长春
据说洄溜有千年历史,乾隆曾与大臣下江南经此水道沙颍河,在沙颍河向东转湾处见水回流而赋诗赠此湾为洄溜。从此商贾云集,水运昌顺,形成洄溜街市。
二十年前,我多次到过洄溜集,在熙熙攘攘的繁华集市上寻觅洄溜四宝。我的妹妹嫁到洄溜集,家就住在此转湾处紧邻岸边的一个庄台上,此庄台上三、四户人家,土台高约三米,有一缓坡通往住户门前,土台庄下,约有三排青砖瓦房,前排有一烧瓦的作坊,几排房子前有一条通往防洪堤和洄溜老街的小路。这里的乡亲热情好客,勤劳淳朴。
由于妹妹妹夫常年在外打拼,父母年老多病,无法看管小孩,两个孩子经常由我父母照看,接送孩子的重任就交给我了,由于经常来洄溜,乡亲们都喊我远大舅,挽留我在家里吃饭,那时我还在上学,腼腆少语,急着赶回家,鱼鹰大哥老是直接拔掉我的摩托车钥匙,拽着我的衣襟往他家椅子上一按,远大舅,你要走了,就是看不起俺乡里人,我心想,我什么时候成了城里人!仅仅在城里上学而已,怎敢自居城里人,还是留下来与鹰哥小酌几杯吧!
鹰哥安排王嫂做饭,看到王嫂立刻就想起王熙凤,王嫂可不是一般乡里婆媳,两个圆圆的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嵌在白皙的脸蛋上,穿着白红相衬的格子粗布小褂,背上披着散发着米香的大粗辫子,下垂的细发拂着纤细的小腰,甜美的嗓音犹如清晨晨露下落,不舍得离去。王嫂操着磁性的声音“我炒几个小炒,让你大哥再去迷魂阵逮些鱼虾”,我给大嫂烧锅,大哥去逮鱼。锅里的小菜黄的青的,散发出的菜香和大嫂讯问我谈对象的羞涩,一古脑儿的沁入我脾胃里,在肠道里回旋。在如此温馨的农家小院,大哥,大嫂,我,饮着烧酒,品着农家菜,絮叨着家长里短,我都忘记要接外甥女了。大哥是打鱼的一把好手,什么时间下网收网,能逮多少鱼逮什么类型的鱼,大哥一门儿清。什么时间去洄溜集卖鱼能卖上好价钱?大哥盘算的真是一个准,要是在股市里混,大哥也许早就身价上亿了。大哥大嫂也住在回湾庄台下第一排房,多年来,从未再有过这样的家乡情感。
站在洄溜庄台上,看着滚滚东去的沙颍河,时而还有一艘货船驶过,打起的浪花拍打着急湾处的水流,不间断地猛然一回头,回流的水劲没了,不舍东去。我幻想着有一种魔力,挽留下那回流的一汪浑水,在回流的漩涡里,有大哥逮不完的鱼儿。
说起我的妹夫,其实年龄比我大,酒量不知比我强多少倍,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豪言豪语,喝酒都是“一杯炸”,吃起猪头肉也是“连碗端”,还要来上几个洄溜大馒头。据他说他一次可以吃八个馒头,后来就一顿吃得少了,因为他是一个蒸馒头的师傅,在江苏南通一个海洋回涨潮的弯道边租的两间简易房,一间做馒头,一间住宿,一张大床,有时能睡四五个人乡亲。自制的凳子上面加上一个馒头盒子,菜市场卖馒头结束,从老李摊位上调几个凉菜,肯定少不了一斤猪头肉。一天忙碌下来,也许累了,也许想喝酒了,三五个人喝起来,在兴头上,“老虎杠子鸡”轮翻轰炸,我暑假就去南通,被炸倒过几次,反正我又不干活。
妹夫炸完,他十点多开始拌面,能加一盆米酵子,三四点就起床,把发酵过的面扯到大案子上,一大盆面蓬松,顶起三四十厘米高,里面气孔连着气孔,可面筋的韧劲没有一身蛮力还扯不断,我就扯不起一团面。妹夫小名下放,多年以后,外甥女上学,有时接送才知他姓邓。下放能两手拽起一盆面,重重地甩在案子上,又加上两袋干面,大杆子有两米多长,一段用大螺钉钉在案子一边,在另一边手托大杆子上,再用大刀切开,搬到压面机轧多次,叠几十层反复轧,轧好的面,再放到案子上,至少要三个人用手团馍。摆馍的学问可大了,摆不好,醒好的馍都粘在一起了,就废了。摆好馒头,馍盒叠放在一起,盖上被子,开始醒面,大约一个多小时,冬天还要加热醒,醒好的馒头要用手轻拿轻放,摆放在蒸笼里。
不会拿的,把馒头捏瘪了,必须要有娴熟的功夫把馒头码起,开始上锅,足足20层蒸笼,四十分钟蒸好,火炉工对火候和加热时间的把握至关重要,否则,一锅馍不是熰了,就是蒸不熟,损失就大了。蒸好起锅,用毛巾擦干净蒸笼,要两个人才能掀起锅盖,掀起那瞬间还要看有没有蒸瘪的馒头,手疾眼快地快速拍打,大馒头又鼓起来了,慢了就成了一团死面疙瘩。我总是第一个不顾烫伤,先拿出一个熟的吃。那种酵香胜似茅台的酱香,不知多年后的我嗜酒如命,是否和这个有关?也许是各种不易和忙碌炼就了我的酒量。洄溜馒头的制作工艺不是我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这一手工技艺后来传给我弟弟和下放的弟弟,我老弟在朱寨树起顾家馒头的招牌,顾家馒头享誉朱寨镇,享誉周边,即使到了朱寨,不带一兜子顾家馒头,就白来朱寨一趟,都说“好吃哩狠”。其实这只是勤劳的顾家人蒸了锅纯正的洄溜馒头。下放弟弟在苏州开馒头店,也是年挣几十万,真让我这工科出身的学艺不精的大学生羡慕不已。据妹夫说,洄溜人在全国各地都有蒸馒头的,可能话说得有点大,不过在阜阳那可是到处都是,当然纯手工洄溜馒头比较少。
周末做一桌洄溜四宝,买一碗洄溜老吴的米酵子煮上,买一兜子洄溜手工馒头犒赏一周来忙碌的家人,也许为饮一口美酒寻找借口。这种周末标配也逐渐少了,为了大部分孩子的学习,只能牺牲这些享受。一桌洄溜四宝,胜过多少酒池肉林,何为洄溜四宝呢?就是咸黄牛肉、烙子绿豆饼、沙缸豆芽、地锅豆腐皮。在阜阳有多家以洄溜四宝为招牌的农家菜馆。洄溜街上的老李在江浙一带开了几十年的洄溜四宝菜馆,后因年龄大,于2017年,回到阜阳颍州开发区,开设洄溜四宝菜馆,我与朋友多次在此品尝,真的很地道。咸黄牛肉,肉质细腻,口感质朴;烙子绿豆饼,柔硬兼具,味美鲜嫩,入汤不烂,油炸脆香,清炒不粘;沙缸豆芽不添加任何激素,犹如刚破土而出的绿豆芽,散发着一股田园芳香,入口清脆,味蕾深处立即唤起小时候妈妈做饭的味道 ;我更钟情于地锅豆腐皮,凉拌,清炒,卷菜,切成细丝,做马糊,吃起来带劲。只要我回阜阳,必定去申寨菜市场寻觅地道的洄溜手工豆腐皮,皮厚劲道,散发着迷人的豆香,犹如小时候在田地间烧毛豆。那种饥饿感像是要吞下一头烤全羊似的,味蕾搅动着五脏六腑。如今的人们无需为填饱肚子而发愁,现在的食物丰富至极,已经让人嚼之无味,很少有唤起食欲的菜肴,宁愿饥饿也不想咀嚼各种花式的食物。各种聚会都是交际应酬,而坐在洄溜四宝农家菜馆里,有种莫名的食欲,也许是思乡恋家的情结在作祟吧。
其实我对洄溜印象最深的还是老吴酵子。老吴卖酵子,从来不称,五元钱的酵子,老吴迅速切上几块儿,然后用铁勺子舀几勺米酵酒。每天下午四点以后,老吴准时开张,去晚了就买不到了。老吴近80岁了,我感觉自己已老气横秋,可老吴的精气神还是那么矍铄,忙碌之余想去光顾一下他的生意,顺便看望他。也许他早已不认识我了,其实我们之间仅有陌生人的关系,没有交往过,不知为何,甚是牵挂,终生难忘。他纯熟的称量技巧和他做米酵子的酸甜,麦仁酵子的嚼劲也让我回味无穷。
洄溜老街,听说如今已落败不堪,街道两旁百年老屋散落着碎瓦,也很难再现20年前繁华街市,洄溜人大部分在外闯荡,即使老年人也随子女搬进阜城,土地租给种粮大户。洄溜还有座清真寺,一亭望月楼,千年繁华褪去,崭新的现代化阜阳区域中心城市跃然矗立在洄溜老街西方,高铁纵横,高楼林立,机场轰鸣,现代化社区林林总总,各种商品集散地合理布局,各种大型商超,玩乐场所,购物中心,美食应有尽有。当然,勤劳的洄溜人分布在各个区域,为阜城人民继续奉献着手工馒头、洄溜四宝、颍河肥鱼、老吴酵子。感谢这些手工制作传承人,让人们在闲暇之余回味老味道,消散各种内卷迷茫和疲倦。
当然,洄溜老街旅游亟待开发,各种手工制作传承要后继有人。可建洄溜美食一条街,搭建传承人纯手工作坊,回旋水观景亭,修缮洄溜老街,建烧瓦工艺作坊等,先调研,制定可行性计划书,让洄溜文化璀璨星空,千年古镇再续繁华!
作者简介:顾长春,阜南县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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