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对我们的大脑做了什么?

人们对抑郁症(depression)的印象是自杀(suicide)、情绪低落、悲观和绝望,正如它的字面意思——“被压(press)下(de-)去的(de-press-ed)”。然而被“压下去”的不只是情绪/心境,还有认知能力。
 
换句话来说,抑郁症夺走的不只是喜乐和活力;一旦陷入抑郁,曾经敏锐的头脑也会变得愚钝——正如切身经历过的人所抱怨:“我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我根本没有脑力去做任何事情”……
 
刚开始只是勉强拖着疲惫的身躯上班/上学,之后他/她对这一切都感到吃力并因此退出,甚至没有心思和朋友交谈。以至于到最后起床都是件难事,自己的房间就如同安装了无形栅栏的监牢。
 
抑郁症通过这些途径偷走你的脑力:
1, 压力和皮质醇(cortisone)的一系列影响。
2, 神经递质失调本身。
3, 抑郁症时常伴随睡眠障碍(升高的皮质醇水平本身也会影响睡眠)。
 
压力和皮质醇:
抑郁的人在生理上处在慢性应激状态,他们的身体长期分泌大量的压力激素。HPA轴(Hypothalamus-Pituitary-Adrenal Axis,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过度活跃时,血液里的皮质醇水平便会升高,长期下去这对大脑而言是件坏事。
在人类的大脑中,与学习和记忆相关的海马区(hippocampus),它每天都在产生新的脑细胞,这个进程被称作“神经发生(neurogenesis)”。不幸的是,高水平的皮质醇会使它速率降低,甚至会杀死新生的神经元!海马区也参与情绪调节,对HPA轴有抑制作用;海马体积缩小,意味着进一步弱化对皮质醇分泌的控制。
皮质醇也会增加杏仁核(amygdala)的活跃程度,这便解释了抑郁的你为何时常焦躁和恐慌。杏仁核参与应激反应,可以把它视为烟雾警报装置,即便是点一根烟抽或使用喷雾也会触发警报——是的,它太过度反应了(它会对没有实质上的威胁的“潜在危险因素”作出响应)。当杏仁核识别到“(可能的)威胁”时,则激活HPA轴,从而释放更多的皮质醇。
 
这些任务令我抓狂(These assignments drive me crazy)
除此之外,你的前额叶皮质(PFC, prefrontal cortex)还会“罢工”(在慢性压力下这个脑区也会萎缩),因此你难以集中注意力从事任何需要脑力的任务(学业/工作)、变得优柔寡断、缺乏主动性……这进一步削减了你控制情绪的能力,整个过程彻头彻尾地失控了……
 
神经递质的失衡:
脑细胞之间依靠神经递质来“彼此交谈”,抑郁症患者的大脑中这些进程变得不顺利,因为支持积极情绪的5-羟色胺(5-HT)或血清素(Serotonin)水平减少了。
 
血清素参与调控各种神经递质的释放,如促进积极行动的多巴胺(Dopamine,DA)、维持警觉的去甲肾上腺素(Norepinephrine,NE)以及参与学习和记忆的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ACh)。
这些神经递质不仅维持情绪,它们还会参与学习记忆,以及执行功能(注意力、认知控制、工作记忆、规划和抑制等,即便是完成一项很简单的任务,如去杂货铺买日用品,也需要这些能力的参与)。
如:多巴胺神经元突触前膜上有5-HT2A受体,这些受体激动后则会抑制多巴胺释放。但激动5-HT1A受体也可以使得额叶5-HT2A受体密度下降,这会导致额叶多巴胺能(脱抑制释放)增加,因此认知能力会得到改善。而激动5-HT4受体则促使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的释放,这种神经递质在学习和记忆的进程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
 
抗抑郁药会增加脑内的血清素水平,通过:
i. 减少血清素的降解,如单胺氧化酶抑制剂(MAOIs)
MAOIs会抑制线粒体内的单胺氧化酶的活性,该酶会将5-羟色胺(5-HT)氧化为没有活性的代谢物5-羟吲哚乙酸(5-HIAA)。单胺氧化酶A参与5-羟色胺、多巴胺和酪胺的降解,单胺氧化酶B降解多巴胺和苯乙胺,与5-HT无关。如今MAOIs已经很少被使用了(因为抑制酪胺的降解会导致去甲肾上腺素合成增加,升高血压;服用此药需严格限制酪胺的摄入),它们被心血管副作用更小的SSRIs取代。
ii. 阻断5-HT重吸收,如SSRIs。
你或许曾经在小说里读到过某个角色在服用“百优解”*,即氟西汀(Fluoxetine)。氟西汀是一种SSRIs,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正如它的商品名“百优解(Prozac)”一样,已经成为了“幸福”的代名词。*Prozac即“百优解”(不是百忧解,这是“形近音同”)
神经元释放血清素后,一部分会通过血清素转运体(serotonin transporter)再次被突触前膜神经元吸收,这个过程称作“再摄取”(reuptake)。这些被重吸收的5-HT,可能会回到突触小泡中等待下一次释放,或者进入线粒体被单胺氧化酶A降解。
SSRIs则结合在血清素转运体上,阻断了“再摄取”这个进程,由此突触间5-HT水平便会升高。
 
睡眠问题:
首先,胡思乱想(非理性观念)会直接阻止他们入睡。他们可能会躺在床上“反刍”思想垃圾,从数年前人生的败笔到今早面包烤糊了……并为此谴责自己。或是看到曾经的同学在德国留学,甚至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与事(对他们而言:“别人成功了”≈“我失败了”),都能联想到过往失败的经历,从而导向“我很糟糕”这样的结论,并为此“心烦意乱”。
“我建议你了解CBT,而不是读励志读物”
作为褪黑素(melatonin)的前体物质,血清素确实会帮助你睡个好觉,但抑郁症的脑这种神经递质的水平降低了。沐浴在阳光之下,血清素的分泌便会旺盛起来(秋冬季节光照减少,部分人尤其是高纬度地区的居民便会面临季节性情绪失调),那真是美好的一天!黄昏过后夜幕降临,松果体便开始大量分泌褪黑素,温柔地送你进入梦乡。
但不幸的是,自然的律动却会被打破——光照(尤其是蓝光)会抑制褪黑素的分泌。如今的人,起床的第一件事和入睡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查看自己的电子设备(手机和pad)……而我们住在“不夜城”里,夜间亮堂如同白昼,这种影响甚至扩散到栖息在城市里(乃至周围)的动物身上。如果你抑郁了,并因此难以入眠,用手机打发时间只会让睡眠问题变本加厉。抗抑郁新药阿戈美拉汀(Agomelatine)则为褪黑素受体激动剂,或许这给了彻夜难眠的人一个选择。

皮质醇与昼夜节律相关,高皮质醇水平会妨碍睡眠。清晨唤醒你的不仅仅是阳光、闹钟和理想,还有皮质醇。而在深夜,皮质醇水平是最低的。但这个周期性的变化被过度活跃的HPA轴扰乱,正如之前提到,抑郁症的人处在慢性压力之下。

睡眠问题的表现是多样的:
1. 难以入睡,辗转反侧甚至彻夜难眠
2. 嗜睡
3. 睡眠深度浅,容易被惊醒
4. 睡眠中断,夜间多次醒来
5. 早醒
睡眠不足也是一种应激源,更会影响第二天的情绪和认知表现,对任何人都是——前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无法工作/学习,脾气暴躁。那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会怎样?(偷偷告诉你,除了加剧抑郁和焦虑之外,还会增加之后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风险。)这是可怕的恶性循环,但医生会拉你一把,如果有这种困扰,记得向医生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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