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随写

作者〡竹鸿初

已经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了，窗外的路灯灯光如洪水般倾泻，其中一些灯光带着某种执念，爬进了卧室里。它们深深地印在白皙的墙壁上，像梵高的抽象画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我透过窗往外看去，茂密的槐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一位长发姑娘坐在梳妆镜前梳洗着她的黑发。街道旁，停放着一排排疲惫的汽车，我们四目相对，欲言又止。远处的屋顶上，闪亮着一只红灯，像是某种给夜路人指明方向的明灯。我在心里笑了笑，在这么黑的夜里，你又能带我去哪里？

我的目光倦意十足，如果打开卧室灯的开关，你会看到我的眼神空洞且涣散，像是一台破烂的相机无法聚焦。若问原因，我也不知为何如此。也许是因为这两年自己离心中的风景越来越远的缘故吧！其实我比谁都清楚，我正在亲手毁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人一旦从某种欣赏的事物或者欣喜的环境中脱离出来，就会慢慢失去一些感官上甚至是思想精神上的品鉴力，久而久之，人便会变得麻木起来，沾染的市井气息越来越浓重。我不是说市井气息不够高雅，也不是贬低市井小市民，只是在所谓的精神世界中去划分更高等级的境界。实际上如果你想要从本质上与他们区别开来，那你就得从根本上彻底阉割自己对所有物质的欲望。

人无完人，物质社会根本没有圣人，也不可能出现圣人。所谓的圣人，更多的是自己思想品德方面的学习目标。就好像那些古典文学作品里所写的经典爱情故事一样，总能激发后来读者们的无限向往。年轻时，我完全相信，什么灵魂伴侣，什么神仙眷侣，现在看来，这些通过精心构造的爱情故事，多半是作者因现实不得意而虚构出来的终极爱情。

很多时候，亲情、爱情和友情就是那么简单，随着思想文化的发展，社会赋予了它们太多的外壳和精美包装。我不是在否认任何一种关系，而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复杂化。就拿爱情来说，物质条件对等、性格互补和学识内涵相当，只要双方满足了这三个条件，并能长期处于一种互利的状态，婚姻长久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就像一位老人所说的那样——成亲，成亲，就是成为亲人。老人总结得很到位，言简意赅。老实说，我也羡慕传统性爱情。

至于亲情，中国是一个关系性社会，亲情是长久性的血缘关系，在所有关系中最为牢固可靠，而且也是最接近无私的。而友情呢？友情是你在繁复的社会关系中能够走得更远的保障，正所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其实在我个人看来，友情是所有关系的润滑剂，亲人之间处得像朋友，恋人夫妻之间处得像朋友，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如果每个家庭都能做到，想必不幸的事就会减少很多。

除了上面那些，一个人独处时，我还会想很多问题，眼睛所能看见的一切都可以是我观察思考的对象，偶尔也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人的生死、得失、幸福等问题。实际上都是些无用的问题，既不是西方的哲学问题，也不是探索人生幸福的方法论。

其实，偶尔去观察一些小生命也是一种乐趣，它会促进你对生命的认识，并在认识的基础上更加热爱。有时候我在想，如果给这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一些思想意识，它们是不是会跟人类一样具有喜怒哀乐，然后慢慢陷入对物质无尽渴望的深渊，甚至是像人类社会一样，对权力、金钱和女人出现某种痴念。

偶尔，在家里看见蟑螂、蚊子和苍蝇这些讨厌至极的生命时，我都是毫不犹豫的把它们拍死。拍死它们时，我没有丝毫的内疚，我对它们的厌恶远远胜过我对生命的敬畏之情。首先，我得声明我不是一个圣人，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贪欲、杀欲、物欲，也包括一些生理和心理上的欲望，我都有。我没有必要去否认这些的存在，它们就真实的存在着，它们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我有一天说出一些什么漂亮的话，说自己可以禁这样，抛舍那样，那我多半是个虚伪的人。

人只有先接受一些事实，并承认自己的一些不足，你才能更好的驾驭自己的身体和掌控自己的人生……

写到这里，已经是凌晨三点三十一分了，父亲和外公睡在旁边的床上，我独自坐在落地窗的窗台上听着音乐，用手机打着字。

三个多小时前，母亲和舅舅因为外公的一些身后事的讨论出现了意见分歧，双方为一些小事各持己见，闹得有些不愉快。我不发一言，当时我在想，躺在隔壁卧室床上的外公听了这些话语心里会作何感想。

外公这段时间每天都吃一大把药，只是这两天身体急转直下，才停了药。我知道外公很痛苦，可是也没有办法。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体，大家心里都明白，外公的时日不多了。

作为外孙，我无法揣测外公的所思所想，但通过我这几天对外公的观察，他的求生意志不强，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当外公身体还算健康时，他就曾对母亲说:“我还不晓得活不活得过今年？”对于自己的身体，外公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像我因落枕而痛的脖子一样，脖子稍微一动就会很痛，晚上躺着睡觉痛得也睡不着，如果这种痛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可能会认为别人是矫情做作。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四十四分，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音乐《雨的印记》，我的思绪像一块块石头一样，在往黑夜的某个地方快速下沉，直至砸中某种人们称之为幸福和快乐的东西，它们才会在清晨涂满阳光，微笑着看向世界和未来。

脖子的痛，火辣辣的，像是一堆火焰在燃烧。我无精打采地看着冰凉的墙壁，目光像浆糊般粘稠，在窗外毫无目的地游来荡去……

作者简介：竹鸿初，原名宋羽，一个不合格的文字爱好者，喜欢看书，听音乐，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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