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汞灯
经历了两个季度的成功后，转播合同到期，成员离职，OWL迎来了自己的“新秀墙”。上周二，OWL主持人Malik Forté离职，宣布不会再参与2020年守望先锋赛事的解说，这是守望先锋联赛近三周内流失的第五位重要成员，此前，Semmler、MonteCristo、DoA、Chris Puckett等重量级解说与主持纷纷离开守望先锋联赛。随着人才大幅流失，OWL玩家社群纷纷表示对守望先锋联赛前途的担忧。1月16日，动视暴雪电竞主席兼CEO Pete Vlastelica在网上回击社群对OWL前途的质疑，他表示，2020是守望先锋团队迈向最终愿景的踏脚石，在这个周期内吸引了更多企业参与高价席位竞标，联盟也在尝试调整解说团队阵容。但与此同时，守望先锋联赛在2018年与Twitch签下的每年4500万美元天价转播费即将到期，许多支付了超过八位数加盟费的战队投资人仍在努力扭亏为盈。鉴于OWL联赛的观众数远不如英雄联盟、堡垒之夜等头部电竞，在流媒体版权到期后转播费必将被重新评估，OWL正面临巨大的营收压力。欧美知名电竞圈人物SirScoots这样评价该事件：“OW粉丝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非OW粉丝如此关注OWL，很简单，它被捧为电子竞技的未来，为电竞领域带来了数百万美元的投资。一旦项目失败，它将强烈冲击主流圈，并不只是意味着投资守望先锋电竞是失败，而是投资整个电竞市场是失败。”1980年，红极一时的游戏公司雅达利举办了最早的大型电竞赛事，比赛项目为《太空入侵者》，吸引了一万多名美国电子游戏爱好者。看准商机的雅达利大量开发质量参差不齐的游戏，两年后，著名的“雅达利大崩溃”发生，成吨游戏卡被送去垃圾场掩埋，美国游戏市场近乎消失，90年代，雅达利被JTS收购。
十多年后，21世纪初的一天，美国福克斯体育前总裁David Hill在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孙子是电子竞技的狂热粉丝。David Hill离开福克斯加盟AT&T，推出了电竞历史上第一个特许经营模式联盟——CGS。这个野心勃勃的企划不适应时代，在金融危机中应声倒下。
又过十年，今天的电竞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更接近传统体育。LPL、LCS、KPL、OWL...特许经营模式的电竞联盟如雨后春笋。
每一个十年，电子竞技都会出现一段黄金时期，随之迅速沉寂。下个十年，电竞再次火热，继续十年辉煌，来到第三次的十年，电竞联盟能否跳出这一盛衰的轮回？
舔舐金融危机留下的创伤，资本把目光重新放回体育化的电子竞技联盟。其中，以OWL接近传统体育的联盟形式：令人望而却步的入场门槛与转播费、结合城市的战队名、传统体育式的赛季结构、以及战队共享分成的联盟运营模式等。OWL试图说服投资人守望先锋联赛是一项正统体育节目，有着与传统体育一样的庞大体量与商机。
而这一套并不是暴雪的首创，00年代崩溃的CGS，与守望先锋联赛的设计近乎如出一辙。
“我们的美金足够砸晕大家的！”CGS亚洲首席运营总监Steven信心满满。2007年6月，CGS上海新闻发布会刚举行不久，宣布将提供700万美元的总奖金。背靠着海外传媒巨头Liberty Media与News Corporation，CGS对钱堆起来的电竞体育充满自信。
于是，一支叫“武汉龙”的队伍在中国诞生了，中国CS战队wNv成为CS:S分部成员，同时还有FIFA 2007、DOA4、PGR3分部，共四个CGS官方指定参赛项目。CGS选手必须脱离原先的电竞战队，由主办方指定人员形成新的战队。国内外知名的CS战队纷纷解散重组，形成了武汉龙、纽约3D、达拉斯毒液等18支城市战队，遍布南北美洲、欧洲、泛亚地区。加入CGS必须与联盟达成协议：选手不得参与WCG、ESWC等其他大型电竞赛事，特别是一部分CGS指定项目外的比赛。选手aZn因为与朋友参与了一场CS1.6的网吧赛，被联盟罚款5000美金。“由于我们把Source（CS:S）作为比赛项目，因此我们认为1.6的各种赛事是这个联赛的直接竞争对手。”CGS发言人Aurli Bokovza说。体育联盟化、巨大的体量与运营资本、城市战队、赛事排外性...CGS与今日的OWL何其相似。运营一年后，CGS在金融危机中轰然倒下，Johnny R、Zet等CS大神在众望所归中回到1.6的怀抱，除了蹉跎一年岁月，资本狂热刮起一阵风悄然离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下的，是一个被资本狂热迷失方向的电竞联盟？还是一场脱离群众的电视秀？或许说，两者都是？跳出资本狂热陷阱需要解决一个根本的问题：你是把电竞当成一场电视秀，还是一项体育运动？前文提到，CGS失败的一个原因在于忽视人气更高的CS1.6，选择画质更好的CS:S登上荧幕。据海外媒体不完全统计，在某海外对战平台，CS1.6日均活跃玩家在12万左右，同时CS:S的海外活跃玩家仅有4万。忽略人气而选择画质，根本原因在于CGS的核心是想把电子竞技做成一场电视秀，像WWE，摔角固然是一种体育，但WWE把摔角竞赛娱乐化、剧情化，做出真人秀的效果，非核心摔角爱好者也能通过鲜明的角色迅速入门。时至今日，更娱乐化的WWE已经是摔角界爆火的节目，以“硬核”标榜的ECW早早被WWE收购。这正是海外新闻传媒巨头们想要的——把电竞联赛办成一场“类体育”电视秀。瞄准市场更大的非核心游戏玩家，电视上展示的游戏画质就必然在首位，包括选择DOA而不是人气更高的Smash、SF，选择PGR而不是用户基础更庞大的NFS、Forza。
守望先锋在市场上并没有同级别的竞品——即使有，那也是暴雪还在开发中的OW2。我们不能否认OWL与CGS还是存在诸多相似，最为“危险”的相似是暴雪对联盟的一意孤行，砍断所有民间形式大赛只保留OC与OWL，颇有CGS禁止选手参与WCG等比赛的味道。但无论OWL还是CGS，都尽可能把自己的赛事形式贴近传统体育模式，资金规模拓展到传统体育量级。但仅仅学了一个模式是不够的，承载资本狂热，必须学到传统体育和电竞两者的内核。很多商人忽略了，好玩、差异化才是一个游戏立足市场的核心。守望先锋推出市场时不存在同类竞品，FPS为主，moba为辅的结合玩法甚至让它斩获当年GOTY，所以OWL大可不必担心重蹈CGS覆辙。CGS主推的CS:S为什么受到玩家抵触？在画面比1.6精致的同时，硬件成本大幅上升，游戏本体与CS1.6相近，却没有好玩多少。联盟化是一个贴近体育的好词，但它不应该只是成为凝聚资本的标签，而应当作为消化资本的一种手段。权当抛砖引玉，在头部电竞联盟收集尽可能多资金的同时，为了联盟发展，是否应该考虑让财务支出扩展到更多的方面，直至净盈利接近一个可接受的较低的数字为止？一个经典的例子就是英超——每年会给旗下20支球队转播费分成：50%均分，25%按转播量分，最后25%按排名分。去年，转播费第一的利物浦分得1.5亿英镑，较低的哈德斯菲尔德也有9662万英镑。头尾球队分成差距不大，这笔钱会被俱乐部用于购买队员、发展青训，包括补助在足球队踢球的青少年生活、上学，扩张成一套从下到上的完整足球人才体系。
上下贯通的体系实际推动了足球的地域化。传统豪门的青训会面对激烈的位置竞争，更多孩子选择加入本地球队的青训，唯有青训领域，中下游球队能拉近传统豪门的距离，无数明星在孩童时期就已经起步，加入城市青训队，在未来某个地方冉冉升起。相比十年前，现在的电竞联盟也有了自己的人才体系，是否应该让电竞在游戏、赛事以外，从更多的层面触及孩子们的生活？在英雄联盟、王者荣耀火遍大街小巷后，整个联盟乃至战队体系应该跟上游戏扩张的步调，去切入玩家的深层，去推广，让玩家爱上战队，心中寄宿恒久不变的战队之魂，看到战队的队标心里就会引起归属感，像传统体育队伍一样。电竞联盟学到了地域化，但大部分没学到地域化的精髓，不是挂名，在主场打比赛就能让你成为本土战队，重点在于你在本土建设什么，为本土带来怎样的价值，培养多少从本土出发的电竞人才。让他们为电竞发声，用经历告诉自己的城市，电竞是可以的。电竞还很年轻，要沉淀下来发展，并没有到应该夸耀财报数字的时候。资本的狂热需要被理性的消费降温，落实到基础建设，惠及联盟内外方方面面。以现阶段的大部分电竞赛事而言，超高的营收成绩只能显现资本的狂热，并不能反映电竞真正成为体育运动。十年轮回即将到期，做好体育化是承载资本狂热、运用资本狂热的必要一环。电视秀与体育的区别，在于整个生态的下层，群众是否在切身参与。电视秀是华丽的，它把整个生态上层的部分展示给你，下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80年代，雅达利错在大量开发劣质游戏，劣币驱逐良币破坏游戏土壤。00年代，CGS把电竞做成了一场空荡的秀，在观众和选手的不解中不欢而散。时至今日，电竞从未有过如此肥沃的土壤，资本亦如约而至，把金钱洒下土地，期望生出更多的金钱。资本狂热是电竞最好也最坏的浪潮，驾驭它，电竞能冲上未曾领略的高点，被它驾驭，电竞会在倾覆后重复痛苦的盛衰轮回。过去两个十年周期，电竞狂热因诸多原因失败，如今来到电竞联盟化的较好风口，投资者、联盟、战队、选手、观众都应当深思如何驾驭这一浪潮。驾驭的关键，或是雅达利与CGS都未曾做到的，真正的体育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