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父子的野蛮人生

如果泰山的故事是独一无二的,那么越南泰山就是另一种剧情。

一个月前,被称为“真实版泰山”的越南人何文朗因肝癌去世,离开时仅仅52岁。

这是他重返社会生活的第八年。

在此之前,何文朗一直在茂密的丛林中过着原始的生活,和他的父亲一起。

而这个悲惨奇幻故事的开始,大概要追溯到半个世纪前。

1972年越南战争期间,何文朗的父亲何文坦,是一名作战士兵。

一天,他听到炸弹落在村子里的声音,于是急忙赶回广义省茶邦区的家。

结果到了之后,却目睹了自己母亲和两个年龄较大儿子的死亡。

家人被炸死的事实让父亲悲痛不已。

在枪林弹雨中,他带着妻子和剩下的两个儿子何文朗、何文缇逃命,四处颠沛流离。

由于在长期生活环境的压力之下,再加上失去亲人的打击,让何文坦的情绪开始出现异常,变得有暴力倾向。

虽然带着家人们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可因为心理问题,他本人却成为对妻子造成安全威胁的最大来源。

有一次,失去控制的何文坦甚至将妻子打晕,随后带着当时还不到两岁的何文朗躲进了森林。

虽然之后曾有悔意想回村子和家人团圆,但因担心他再次对妻子施暴,村里的亲朋好友们都谎称他已经死了。

于是何文朗跟着父亲再次回归丛林生活。

没有电子设备和GPS,也没有任何烹饪途径,想要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且保证身体健康,对于当代人来说显然难以想象。

不过,因为何文坦曾身为军人,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日子过得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绝人寰。

起初父子俩呆在森林边缘附近,然而随着人们清理林地进行耕作,他们搬到了更深处,抓到什么吃什么,穿着树皮缠腰布……

用最原始的生活方式,度过了漫长的40年。

就像一部好莱坞的大片。

期间家里的小儿子何文缇曾试图上山探望,但因为何文坦有强烈的“回国恐惧症”,他不相信越南战争已经结束,所以说什么都不肯下山。

何文缇只好每年两次长途跋涉进入森林,给父亲和哥哥带去一些基本物品。

尽管他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才慢慢有了交流。

和弟弟不同,何文朗在丛林中长大,天不怕地不怕,唯一会让他感到焦虑的,是夜幕降临后的黑暗。

因为在丛林里没有灯,篝火就成了唯一的光点,他珍惜夜晚一切有亮光的时刻,明白这是一天的结束。

日子就这样没什么概念的一天天过去。

直到2013年,他们被一群拾柴火的村民遇见,而当时的何文坦因年岁已高病情逐渐恶化,正是需要医疗帮助的时候。

于是,在家人的劝说及地方当局的决定下,父子二人终于与越南社会和解,同意回去村子生活。

直到此时,何文坦才知道,原来战争早就结束了。

回来之后,他们住在小儿子何文缇家,尽管社区尽最大努力容纳两人,但他们仍十分想念他们的旧生活。

何文坦完全丧失了社交欲望。

在重返社会的几年里,他始终无法适应新生活,尽管在四十年前,他也曾生活在越南的文明村庄中。

从回到村子到去世之前,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屋后静静地沉思,想要再次回到丛林。

而何文朗社会化的困难要更大些。

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类的存在,对人类的一切都没有概念,关于社会生活,父亲也几乎没有教过他什么。

唯一有印象的,是小时候父亲曾和他提过的电视。

当看到电视里的人时,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存在于这个“小盒子”里,却依然对此感到敬畏。

尽管不懂与人互动的基本规则,但周围的人都很喜欢何文朗。

他像是一个活在成年男性身体中的婴儿,对许多基本社会概念全然不知,甚至于不知道女性的存在。

他不懂怎么和人说话,对于当地的核心语言,只能偶尔说出几个词汇,断断续续难以组成句子。

他不明白钱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怎么去用钱交易。

不过,随着时间逐渐的推移,何文朗身上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方面,他还像个小孩子,单纯又听话,喜欢大笑和玩耍,喜欢捉迷藏。

另一方面,他开始慢慢学会了一些社会技能,比如基础的工作。

何文朗从前很怕水牛,可当他得知弟弟养了一头水牛来买卖食物时,他克服了恐惧,试着和水牛日常相处。

在他的努力下,如今家里已经有三头水牛了。

“哥哥很勤奋,人教他做的他都会做。现在他知道砍藤竹卖了。但他还是听从人的指导,却不知道怎么用钱。”

说起何文朗好几次在买家的地方放下木头,却忘记收钱直接返家的事,何文缇还是会感到有些头疼。

2016年,一个野外求生制作团队找上门,想要探索他们曾在丛林里生活的细节。

于是何文朗便带领着他们,回到自己曾经最熟悉舒适的地方待了五天,展示自己当“泰山”时的日常。

不同于人们的想象,在过往的四十多年中,他们除了能够吃到蔬菜的和水果,还能尝到很多种类的肉,甚至比一般家庭还要多。

老鼠、蛇、鸟类、蝙蝠、鱼……全都是父子俩心中的最佳食材,动物身上任何一个部分,都不会被他们浪费。

面对镜头,何文朗熟练的“划石生火”,没几下就点燃了铺在下面的干草,随后朝着火堆里丢附近捡来的干树枝。

等到火烧起来了,就把抓来的鼠子放上去烤一会儿。

烤到它通体泛焦后,把浮在面上的一层灰刮掉。

剖开,取出里面的肠子和内脏,分别穿在自制的竹签上,再放在火堆上继续烤。

尽管没有佐料,但何文朗依然吃得很香,这是他最习惯的原始味道。

?

解决了裹腹问题后,剩下的对于他们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

渴了,就去小溪与河流之间喝水;

洗澡,可以站在瀑布下面体验“大型花洒”的冲击力;

想要换一身“新衣服”,就去树林里熟练地割树皮,自己做一套。

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甚至学会了打造用于烹饪的刀具,手工编织篮子,制造隐蔽的藏身所……

四十多年里,父子俩一共搬了五次家。

每次都会建一栋离地面很高的树屋,这样无论在任何危险的情况下,他们都能安心休息。

短暂返回丛林这件事,让何文朗登上了当年的头版头条。

一起露营的那几天,也让探险家Cerezo与何文朗成为了朋友,在此之后两人也一直保持联系,因为Cerezo记录了他在重新适应社会的过程中,无数的起起落落。

Cerezo说,何文朗是一个拥有超人技能的小孩。

“他是一个美丽的人,忘记他是不可能的,我每天都会想念他。”

关于野外生存,他什么都会,仿佛再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可到了文明社会,他总会对当代生活方式和现代发明感到困惑,同时也单纯得令人忧虑——如果要求何文朗拿刀子捅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因为他根本无法分辨什么是「好和坏」。

2017年,何文坦去世。

因思念父亲,何文朗重新陷入孤独,越发想念丛林生活。

Cerezo也曾带何文朗去新岛探险,第一次坐飞机时,他扒在窗边看着云层下蜿蜒的公路,久久无法回神。

他见到了椰子树,见到了大海,却也因此感到害怕,认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这些新玩意儿给吞噬。

回程的路上,Cerezo带他去了大城市,他第一次见到摩天大楼。

在酒店里,何文朗就像在飞机上一样,站在窗前楞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很显然,他不喜欢自己所看到的。

在城市的夜晚,他难以入眠,而且几乎不愿意讲话。

Cerezo 说:“我不喜欢看到他生活在文明中的样子,他和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变化。”

可尽管如此,何文朗必须要经历社会化的阵痛。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在曾经生活的丛林中间建了一座小屋,离村子不远,会在农事季节与弟弟和村民见面。

小屋的门口有一个风铃,可以防止野生动物进入。

从村子回来,他放下篮子,嚼了一些槟榔。

看着小屋周围空地上的新鲜香蕉树,他想起了父亲和他一起吃的时候,酸酸甜甜的。

他用一把大砍刀制作了一块金属,这是从他父亲收集并送给他的炸弹中飞出来的。

他挖掘土壤,种了一排槟榔棕榈树,可以为他提供无限的槟榔。

一天结束后,他用附近溪流中的水洗手、洗脚和洗脸。然后他静静地坐着,凝视着远方。

在回归社会的八年间,何文朗过着这样的生活。

后来,他开始吃加工食品,有时甚至喝酒,每当被弟弟劝阻时,他会忍不住发脾气。

这也是外界猜测他患癌的原因。

文明世界的压力和不良饮食,对他的健康产生了致命的影响,产生不可逆的危险反应。

得知自己患病后的何文朗说:“我现在病得很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的弟弟和他的妻子为我找到治疗方法,这样我就能活得更久,看到他们的孩子长大。”

可惜他最终未能如愿,带着这个遗憾,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值得欣慰的是,当他弥留之际时,弟弟一家和其他亲戚都陪在身旁。

对于何文朗的离世,人们在表示悲伤的同时,也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受尽了病魔带来的苦难。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仍和父亲在某片丛林一起生活,肆意奔跑,野蛮生长。

end.

作者

震惊叔

信息、图片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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