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剧年度巅峰落幕,9.3分!

路西法尔

「为什么我的人生要这么写实!」陈嘉玲仰天长啸。

那是《俗女养成记》第二季大结局前的倒数一集,历尽波折的陈嘉玲终于和真爱的男人拥抱在一起。像所有言情剧的主人公一样,伴随着音乐他们甜蜜地热吻,镜头也知趣地开始旋转。这时,陈嘉玲却不合时宜地放了一连串响屁。

《俗女养成记2》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句呼天抢地的台词。

然而《俗女养成记》并不是一部「写实」的电视剧,实际上第二季的情节充满了戏剧性,也不乏台剧特有的浮夸。

比如这一集中陈嘉玲在卖掉房子的最后一刻改变了心意,她拼命叫门想阻止交易却无人应门,她刚刚失望地走开门却打开了,要找的人从门中走出,与陈嘉玲恰好擦肩而过——这一点也不生活化,而是编剧吊观众胃口的惯用伎俩。

第六集更是戏剧化出新高度的一集:在这一集里,陈嘉玲意外怀孕和男友摊牌闹分手,弟弟在小杜的热情攻势下左右为难,老爸旧情复燃被老妈撞个正着——所有角色的感情线都在赶在台风天里齐齐断掉,这太戏剧化了。

况且无论辞职还是怀孕,这么大的事陈嘉玲和男朋友竟没有做半点沟通,各干各的,凭白生出许多别扭,怎么看都是编剧在故意为之。

所以《俗女养成记》不是没有套路,而是「不走寻常路」,故意和套路对着干。

第八集中陈嘉玲突然开始「日剧跑」,观众们刚看到她与蔡永森复合,画面却突然像《罗拉快跑》那样开始倒放——「真实世界」中的陈嘉玲跑得快吐血了,也没有感动蔡永森。《俗女养成记》中自嘲的后设俯拾皆是,使得这部电视剧看起来更像是成年女性版的《银魂》。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银魂》的风格是又丧又燃,不论怎么丧,主人公还是会「燃」起来,与生活做殊死的搏斗,《俗女养成记》何尝不是如此?

第二季播放了十周,也连续蝉联了收视冠军十周,创下周日全时段播放冠军,尤其是在45至54岁这个年龄段的女性观众群体中,收视率更是高达8.45%。

见多识广的师奶会买这部剧的账,就在于它并没有像通常的「爽剧」那样赋予女主人公某方面「无敌」的属性,这部剧的观众们早已经明白:生活是不可战胜的,不被生活战胜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俗女养成记》的第一季结束于台南女儿对于台北「天龙国」的告别,田园牧歌式画卷在主人公面前徐徐展开,而第二季则是把第一季所建立起来的那些玫瑰色想象撕碎了给人看:

买下老屋已经令陈嘉玲的存款耗尽,当初「裸辞」的她非但不能躺平度日,反而要重新培养职业技能,已经是四十岁的她在职场上依旧战战兢兢一步也不能走错。

距离家人更近了,也意味着矛盾更多了,陈嘉玲买一个沙发还要与母亲进行主权大战,父母闹矛盾时还要在一旁乖乖地做情绪垃圾桶,再也不能借口远在另一个城市躲清净。

很幸运,陈嘉玲遇到的都是真爱她的男人,无论是台北的前男友江显荣还是台南的蔡永森,都对她一心一意,也知道尊重她的选择,但是自己想选择什么,陈嘉玲反而不清楚。

至于健康状态,那更是谁的身体谁明白,与公司的小姐妹开Party,「嘉玲姐」能真实感受到熬夜能力的退化。

「慢生活」的诱人光环褪去后,生活的本质依旧是一地鸡毛。不仅是观众,连剧中人蔡永森都感到大惑不解:你回台南来究竟是为什么?如果兜兜转转意味着又回到了台北的状态,第一季的「逃离」还有什么意义?

台北与台南,构成一组空间上的对立,仅仅做空间上的转换无法帮陈嘉玲真正走出困境,这一季陈嘉玲的困境来自于她与生俱来的性别身份。第一季中使观众倍感温馨的童年回忆情节在这一季里也染上了苦涩的色彩:本季的回忆篇始于陈嘉玲受母亲欺骗剪掉了长发,终结于陈嘉玲遭到咸猪手后母女在雨中相拥。

欺骗、保护、叛逆、伤害、忏悔以及原谅代替了单纯的童真,构成了母女关系之间更为复杂的面相。

在第二季大结局播出后,导演严艺文在「脸书」上发表了一篇「致亲爱的嘉玲」的公开信,信中提醒观众:嘉玲对于性,对于自己身为女性这件事,始终是有恐惧感的。

最初的阴影或许是来自阿嬷第一季中「手爆释迦」的那一幕时就已经种下,经历初潮后她在羞耻和不安中脱口而出:「做女人真的没有一项好的吗?我下辈子不当女生了!」直至四十岁,她依旧视生育和婚姻为畏途,即便她好不容易下决心当妈妈也依旧不打算和蔡永森结婚。

《俗女养成记》

所以陈嘉玲真正想要选择的,并不是台北还是在台南,也不是江显荣还是蔡永森,更不是「家庭」还是「事业」这样空泛抽象的命题。陈嘉玲真正想要做的选择的就是「不做选择」本身,因为任何一种选择都是在让她放弃生命的另一半。

这不仅仅是陈嘉玲这一代和男子受过同样高等教育女性独有的苦恼,陈嘉玲的母亲、母亲的母亲也同样被「做女人真的没有一项好的吗?」这个话题所苦恼的。

陈嘉玲的阿嬷嘱托她将自己的骨灰抛入大海,陈嘉玲的母亲则不必等到死后才能自由自在,她偷偷地学开车、学英语,顶着街坊的不解搬出去独立生活,这在今天看来,这些行为已经稀松平常毫无先锋性可言,置身于当事人所处的环境却是惊世骇俗的反抗。

剧中的男人会感到不解: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这种困惑照应着现实中包办施与型的女权主义者的困惑:「女人还想要什么呢?」

殊不知,更多的选择,无论是这种选择是来自资本的、社会的,并不能真正改变女性的生存困境。因为「做选择」这个选择本身就意味着强迫和暴力。

陈嘉玲可不可以不选择?剧中不断的自反性后设已经隐隐提供了另一种关于女性命运的想象:陈嘉玲可以为了挣钱而堕胎,即便她接受母亲的身份也可以不用走入婚姻,与蔡永森保持着朋友般的关系。

最终严艺文没有做这样的选择,陈嘉玲差一点就卖掉屋子向家庭传统妥协了,电视剧在真正的激进门外探了探头,又返回了安全的领域,也许真正属于「俗女」的时代还没有真正到来。

《俗女养成记》赢得了海峡两岸的广泛共鸣,说明目前的结局正是观众间的「最大公约数」。观众们不妨问一下自己:可以接受始终抗拒做母亲的陈嘉玲吗?可以接受做单身妈妈的陈嘉玲吗?

也许有一天,陈嘉玲的女儿看待母亲的命运就像今天我们看待陈嘉玲的母亲、母亲的母亲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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