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 作者:远方 【小说连载】


归心
文|远方

第 一节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刚一下车,踏上故乡的土地,已七十多岁高龄、白发苍苍的罗秉德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是的,还是那熟悉的青山,熟悉的湾湾小河,熟悉的村庄,虽然房子大多不是旧时模样,但村庄的格局没变,横平竖直的街道依然流淌着儿时的记忆。村口那块巨大的下马石还在,下马石旁的柳树已尽显沧桑。罗秉德抚摸着已合抱粗皲裂苍劲的柳树树干,百感交集。五十多年前,自己就是在这棵柳树下被拉走的。

弱冠之年的罗秉德长成了一个魁梧的小伙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八字眉里透露出一股凛然之气,相面师说,此子将来必有大贵,罗秉德的母亲姚氏便喜不自禁。农闲时节,罗秉德喜欢和几个小伙子在村口的下马石上纳凉,一来凉快,二来也想沾沾这块石头的彩头。明朝万历年间,村里的罗姓祖先里出了一位进士,后来官至吏部侍郎。第一次回乡时,他就运过来一块大石头放至村口,以提醒自己每次回村必于此下马,步行进村,以戒骄惰之气。历代村民以此为荣,精心爱护这块石头,也有激励后世子孙发奋进取之意。

坐在浓荫遮蔽的巨石上,即使三伏天也清凉无比。罗秉德一边和伙伴们玩“打兵”的游戏,一边谈论着今秋的收成。这是一九四七年的秋天里一个祥和温馨的画面。

远远的官路上驰来一辆军车。几个小伙伴便停下手中的游戏,垫足观看。军车在村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五六个国军官兵。找人?探亲?催粮?罗秉德几个还在窃窃私语,几个国军已走到近前。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一挥手,五个士兵就快速冲到他们面前,一把拧住他们,夹着就往车上推。

罗秉德一下就蒙了。“干什么你们?我们又没犯法!”罗秉德大叫,同时激烈挣扎。

“干什么?当兵!每一个国民都有当兵的义务。再说,当兵吃粮,还有军饷,好事啊兄弟。”那个白净的军官口气威严。

“我们不想当兵,我们只想在家种地。”

“这事你们说了不算,这是上峰的命令,我们只管征兵。”

“你们这叫征兵?这叫抓,叫抢,叫逼迫!”罗秉德急得大叫。

村里人听见了动静,都纷纷出来。姚氏一看儿子被抓,急得紧追:“你们不能抓走我的儿子,我就这一个儿子,家里就她一个劳力,他被抓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哪里追得上,军车扬起一阵尘土,疾驰而去。姚氏一头栽在地上,不醒人事。

罗秉德和狗剩、柱子被编在了同一个班。换上国军服装后,然后在院子里集合,连长伍有才开始训话:“兄弟们,当兵是件光荣的事,也是报……”他想了一会,终于想全了这个词,“报效国家的好时候。我听说有人还不愿意来,总想回家,孬种!没出息!我先强调一下军纪,凡是中途开小差逃跑的,以逃兵论处,格杀……杀……”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勿论。”

然后开始操练,队列,刺杀,射击。罗秉德闷着头,木头一样操练。狗剩不行,老想着快回家。他刚结婚,家里的媳妇和爹娘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秉德哥,柱子,我们晚上跑吧。我看好了,从后墙翻过去,外面是一片芦苇荡,钻进去他们就别想再抓住。”三个人越好下半夜出逃。

夜深人静。巡逻队和执勤哨兵也打起了盹。三个人悄悄起床,衣服是穿好的,只要穿上鞋子就行。出营门,绕过训练场和两排营房,就到了后墙。狗剩先上,他们俩看着。狗剩扒住了墙头,一块砖松动,“啪”的掉了下来。“有人逃跑!”哨兵一激灵,醒了过来,赶紧吹哨,探照灯直直地扫过来。这时,狗剩已经爬上墙头,正要往下跳,一声枪响,狗剩“咚”的一声闷响,栽倒在墙外。

部队要开拔。士兵里弥漫着一层颓废的情绪。去哪儿啊?日本鬼子都打跑了,还跟谁打啊?这不是瞎折腾吗?罗秉德和柱子的鞭伤刚好,也不得不随军出发。

这群狗杂种!柱子在心里恨恨地骂,妈的,狗剩死得冤,总有一天老子要给狗剩报仇。罗秉德则一声不吭,闷着头赶路。幸

亏排长曹大光也是安徽人,半个老乡,他极力求情,那个粗短连长才没有枪毙他俩,改成二十皮鞭。狗剩的死让他明白硬拧是不行的,想回家必须想其他办法。

部队过沙颍河河、淮河,再往北走就进入山东地界,然后在一个叫董家营的村里扎营。

—— END ——
作者简介
远方,原名何敏。河南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哈尔滨市呼兰区作协会员。用虔诚的心态去成长,以专业的视角去领悟。二十年来,工作之余,静心阅读,潜心创作,共创作文学作品千余篇,散文、小说、史论、诗歌均有涉猎,尤喜现代诗。先后在《大河报》《郑州晚报》《京九晚报》《河南农民报》《钟山文艺》等纸质媒体和十家网络文学平台发表作品四百余篇。随性恬淡,诗意生活,宁静达观,行以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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