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州路小学印记
朱瑞希
当我起心想写一写我就读六年的升州路小学时,脑海中迅疾闪过许多熟悉的、甚至对我一生都有着影响的名字,他们是我的老师和同学。我希望曾在升州路小学读书的校友看到这篇拙作时,同时唤起大家的回忆,让我们拾起一块块历史的碎片,拼出那个年代的纯净、质朴、自然……
一九六0年,我是一名入读小学的适龄儿童了,那个年代没有“择校”一说,离家最近的升州路小学不过百十米的距离,况且我的三个姐姐都在该校读书(大姐那年小学毕业),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升州路小学的一名新生。两年以后,我的妹妹也入读该校。
升州路小学的前身是美国人办的卫斯理堂,公众号已经有文章做过介绍,我不再赘叙。五十年代初期,卫斯理堂改建为升州路小学。初始每逢星期天学生不到校,教会仍然安排教友们来做礼拜,后来不知何时,教会在此做礼拜的活动被取消了。卫斯理堂这座钢混结构的四层楼房坚固无比,水磨石地面(那时候我们叫司门汀)光亮平滑。面迎升州路的主楼和面向大彩霞街的侧楼呈L型,主楼和侧楼分别有楼梯道相通,主楼的教室皆为正方形,侧楼的教室则是长方形。主楼还有几点值得一说:一是一楼有一个很大的半地下室,我们叫“健身房”,如果遇到雨天,就在里面上体育课,跳鞍马、接力跑照样进行。这是其他学校所不具备的。二是健身房的左前侧有一口室内水井,水质清澈甘洌,因为处于室内,和露天的水井水温大有不同,冬天更暖夏天更凉。暑假中,我曾和小伙伴带上自家的水桶,趁着门卫李嫂打瞌睡,悄悄溜进学校,打两桶冰凉的井水淋遍全身,欢快的笑声惊动了李嫂,害得她追着我们大叫“木里石孤的炮子子”。三是二楼有一个非常规正的大礼堂,舞台的两侧设有房间,欢庆活动出演节目的同学化妆以后可以坐在里面等候出场。尤其漂亮的是,礼堂的北侧是一排可以折叠拉开的板门,临街的窗户和南侧窗户都是彩色玻璃,当太阳光照射进来,有灿烂夺目的效果,晚间室内的灯光透过玻璃放射出去,又是道道彩光(除了礼堂之外,部分教室也是彩色玻璃,虽然好看但不利教学采光,在四年级的暑假期间,学校把所有教室的彩色玻璃换成了透明透亮的白玻璃)。四是主楼的顶层是一个宽敞的平台,那时候城区没有什么高楼房,在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东郊的紫金山,中山先生的陵墓隐约可见,登高望远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儿。就在我入学那年,在主楼后面,操场的东向又建了一座二层的教学楼,新楼是砖木结构,墙壁洁白,紫红色的门窗,和前面青灰色的主楼相比色调鲜明,有一种欢快感。
因为都是就近入学,街坊邻里家的孩子和我们又成了同学。特别有意思的是,家住大彩霞街的傅明璟先生有六个子女,傅先生的二女、三女、四子、五子、六子和我的大姐、二姐、三姐、我及妹妹都是同学。和其他街坊邻里兄弟姊妹三两个的同班同学更是不少。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街坊邻里之间多渠道的交流与沟通形成了安详、和谐的相处局面。
必须要说的是,三个姐姐在学校的学习与表现那比我好的多了,她们都担任了少先队的大队干部,而我是一个学习不够好还调皮的“厌蛋头”。那时候学校与学生家长的关系和现在可完全不同,老师做家访是完整的了解家庭情况,那是一种亲友般的谈心沟通。学校召开家长会不是谈钱的问题,而是讲学校的规划、阶段学习的重要性、学生的学习情况,询问家长是否有面临的困难。因为我们五个姐弟都在该校读书,姐姐们的表现也都优秀,又知道我的父亲也是一名老师,所以在家长会上,屡屡会请父亲作为家长代表发言。记得老师对我的批评大都是说,孩子蛮聪明的,就是玩心重些。现在回想,我幸亏生在那个可以疯玩的年头,天真无邪的用尽一个儿童的稚气。反观现在的小学生,出了校门又进补习班的门,我心里为这些孩子一阵阵的怜悯。
但凡在升州路小学上学过的都会记得黄曼如老师吧?那可是当年标准的一个美人儿,两条一直拖到大腿的长辫子,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如今黄老师依然一口好牙),脸上总是温暖又灿烂的笑容。黄老师从师范毕业即到升州路小学担任辅导员,我的大姐小学毕业十三岁,黄老师二十三岁,她赠给大姐一张照片,背面写:毕业留念,你的大朋友黄曼如。
(1960年二十三岁的黄老师)
这张照片一直跟随着大姐六十年出头,她小心翼翼保存着。如今,八十五岁的黄老师和她的老伴陈校长在城东一所公寓里安度晚年,我那七十五岁的大姐常常去探望。经历了几十年人生风风雨雨,曾经的师生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2017年大姐与黄老师)
我的二姐自小伶俐,能歌善舞,深得老师喜欢。她那个班的班主任陆懿芬老师从一年级一直跟班带到六年级,结下深厚的师生感情。在那场文化的革命运动中,陆老师蒙冤入狱,竟被处七年刑期,等平反出狱时,她已离开亲人整五年时间……今年陆老师已是一百零一岁高龄,生活还完全自理。
(百岁寿星陆老师)
每当二姐去看望她,临别时,陆老师总会一再叮嘱:代我向你姊妹们问候噢,老人还特别记得“调皮”的我。纵观陆老师的一生,其实就是眼下网络常见的一句话:活着,你就赢了!刚刚过去的中秋节,二姐从陆老师那儿带回来老人的“百岁寿星”照。
我的一年级班主任是凌浩然老师,二年级班主任是傅旷超老师,三年级班主任是达云霞老师,四、五年级班主任是李其洁老师,六年级班主任是薛仪箴老师,她们都给予了我知识的养分,我的心里一直充满着感恩……我特别记得凌浩然老师的粉笔字板书写的非常规正,遒劲有力。一九九八年,我费尽周折得到凌老师闺女的工作单位电话,当她听明白我是她母亲教过的一年级学生,想要去看望凌老师时,她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紧接着叹息良久,她告诉我,母亲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已经认不识人,根本无法交流了。她表示感谢我还记住一年级的老师,她也为做老师的母亲而自豪……
二零一四年,我终于联系上我六年级的班主任薛老师,通过薛老师又联系上一年级的算术老师戴庭芳,再邀上黄老师、陆老师及几位同学小聚,大家回首往事感慨万端。近日,我去看望薛老师和她的老伴袁校长,八十八岁的薛老师精神饱满,交谈两个多小时,水都不曾喝一口。临别我祝两位老师也像陆老师一样,做一个跨世纪的寿星!
(八十八岁的薛老师)
还值得一提的是,刚刚卸任一年的江苏省教育厅厅长沈健也是从升州路小学走出的学生,沈健和五妹同班,他的哥哥沈佩与我同班。沈健能够走上领导岗位,与他自身各方面的努力分不开,但是一个人在小学时代打下的基础是最为关键的。沈健无疑是升州路小学老师们的骄傲!
就在发生那场“史无前例浩劫”的一九六六年,我完成了在升州路小学的六年学习生涯,虽然学习被中断了,但社会这所学校在等着小小少年……在我的心底里永远会记住哺育过我的老师。她(他)们是升州路小学的教职员工:李启棠、黄曼如、金理国、凌浩然、戴庭芳、傅旷超、达云霞、李其洁、薛仪箴、刘晓园、伍文轩、汪德珍、莫育琦、陆懿芬、夏立启、强炳生、单俊庶、张爱华、翁德明、宋振友、肖行健(文革中被冤杀,后平反),忘却的老师姓名请知晓者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