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杨辉峰:婚变
一个暮春的凌晨,百花落去,四野无声。
一阵急促而滴滴的手机铃声把阿明和谢敏珍两口子吵醒了。
谁?谁?谢敏珍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急切地问到。
一个熟人,咋了?阿明说话的同时,已经果断地摁了挂断键。
你看看,还是女的呢!你相好的吧?
不,不……有你呢么,那还有啥相好的。
老实交代。
就一个老熟人 。
啥老熟人,你为啥挂电话?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我心虚啥呢?天地良心,别冤枉好人了。
老实说,谁?阿明的耳朵被拧得嘣嘣作响。
算了些,就是以前谈过的一个女娃。
直到今天,阿明永远无法忘记那个黄昏,那个被妻子谢敏珍骗到学校的情景。
阿明和妻子谢敏珍都是乡村教师。阿明的同事娟子上街遇上老同学谢玉珍,小镇就簸箕大小,她们经常碰上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玉珍啊!你也出来逛啊?
嗯,听说你妹妹处对象了。
哎,别提了,对象介绍了一河滩,没一个对上眼的。
也是现在的女娃要求高的很。
也不是多么高,只要投缘就行了。
难啊!我学校有个娃,邻县的,来学校三四年了。人也算憨厚老实,懂计算机,还写小诗呢!有点才华。
那我试给你说个子。
那你看能不能撮合个子?
嗯……好啊!我等着穿新皮鞋呢!
吃完小镇上有名的用家豆腐脑,谢玉珍马上就掏出钱包付钱。
娟子挥了挥手,说,算了些,今天算我请客。
不行,哪咋行啊?
我等着穿皮鞋呢!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人和人活的是缘分。
对,就你知道,我回去了,先给他通通气。
好,再见!
再见!
后来,经过三个月的热恋和半年的准备,阿明和谢敏珍在正月里终于步入了洞房。
婚后不久,他们就有了第一次裂痕。就是那个可恶的电话,从此让一个家庭永远蒙上了阴影。
在谢敏珍的眼里阿明这是典型的花心大萝卜,感情上的不负责,精神上的背叛。她整个人精神都几乎恍惚了,整天疯疯癫癫。
收麦的日子,眼看麦子熟掉地了。大忙天里,阿明的父母被亲家约到阿明工作的县城。在一个高档酒店里,阿明一家和谢敏珍一家见面了。阿明把事情原委早已给父母说了。阿明的岳母怒不可遏,指着阿明鼻子骂到,狗东西,过不下去算了,敏儿,咱打胎走。过啥呢!有啥过的呢!
阿明的岳父看上去是个明白人,慢悠悠地说,哎,你看你娃干的好事,打啥胎呢!糊涂。
阿明的父母脸上都呈现出百般为难之色,但也不好开口。而他们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啊,明娃,你这是咥的啥活么?把人能气死。阿明的岳母说,何止气死,把先人亏完了。
阿明的拳头几次暗暗攥了起来,从小大到大他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但他的气又很快泄了。
阿明的母亲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亲家啊!娃,年轻不懂事,你就饶他一次吧!娃还年龄轻呢,何必这么计较呢。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
啥?饶了?去去去……啥人么?狗东西!
阿明的父亲也气得脸色煞白,坐在那儿瓷瓷的的,一言不发。
过了几分钟,才洪声问到,到底娃干啥丢人事来?
谁知道,你让你娃说。
阿明不想把事情搞的越来越复杂。
谢敏珍抢着,愤愤地说,你娃和其他女人乱搞男女关系。
啥?阿明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啥叫乱搞男女关系,就是和以前的一个谈过恋爱的女娃打了个电话,不至于吧?你大大个人了,青天大白人的张口说瞎话。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晚上打都不行,偏偏天不明就打,你们是心心相印啊!我不在,都不知道你们打过前次万次了。
哎,天大的冤枉,处不了对象,都不敢当朋友咧?是一般的朋友啊!
朋友?哼!你干的好事!
说着眼泪决堤一样涌出眼来。
你们到底咋回事?岳父梆梆地用手指敲着桌子。
不是说了么,是以前谈过的一个女娃。
事情本来遭不到哪里去。但谢敏珍一家早已经通过熟人在移动公司把阿明的通话记录查了个堂清水亮,并且去那个女娃工作的学校打听了人家所有的底细。比如最近今年哪一月和某某相处,和某某见面,当然也包括和阿明谈对象的那段时间。
谢敏珍字字落地有声,铮铮硬朗。原来都结婚四五个月了,阿明还和以前的恋人通电话不下十次,而且每次通话时间都几分钟。
谢敏珍一字一板,斩钉截铁地说,通过这些足以证明他们有不正当关系。
几个人都点着头。
阿明和她早在一年多前就分手了。平时就有些专业上的一些问题偶尔交流一下。
阿明这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父母早已窘成一团。而岳母不停地指责谩骂着阿明。人啊,真是人心难测啊!
其实,阿明和以前的恋人早已经不是恋爱关系了。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通电话也是聊些工作上的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在座的女方家人已经没有人这样认为了。
许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是个坎,横在谢敏珍的心头,也堵在阿明生活的前面。
而谢敏珍常常处心积虑,胡思乱想一番,任意猜测捏造,侮辱和谩骂阿明。或者稍微不顺心就借题发挥,以打电话为由专门找各种各样的茬子要离婚,离婚协议写了一次又一次,阿明撕了一次又一次。
阿明是山里娃,祖祖辈辈以种田为生,能娶个如花似玉的谢敏珍实在也是不容易。村人都说阿明能娶上敏珍这样的乖媳妇,也不知道他先人烧了几辈子高香。尘归尘,土归土,但他也没有办法化解这一切命运里的悲和苦。自己的鞋只有自己穿在脚上才知道合不合脚。
慢慢地,两个人于是隔膜多了,温情少了,孩子大了,世界小了。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生活和精神都出现了极大反差,两人在家庭生活和心理上出现了巨大的鸿沟,以至于阿明经常感到两人在性格上有霄壤之别,在尘世的路上越走越远。不由得常常唱起一首老歌:
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它来时躲不掉,它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如何再飘渺
……
于是,那个黄昏,那个刻在阿明脑子里黄昏活泛了起来。
谢敏珍打电话给阿明,说,我头疼……呜呜,电话那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你快点来我学校……
咋了?电话已经挂断了,嘟嘟的声音回旋着。
阿明一脚蹬开摩托车,马不停蹄,一路飙车,火速赶到了谢敏珍的学校。
学生已经放学回家了,几排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已经退了皮。在学校最北面的离学校宿办楼最远的一间教室里。
阿明和谢敏珍面对面站着,脸上都挂着霜一样。教室里摆了十来张桌子。
谢敏珍质问着,你老实交代,那个打电话的女人是谁?
谁,你管不着。就一个……
你你一个二妈吗?一个还不够?
你胡说啥呢?简直是胡搅蛮缠!
阿明气呼呼地说。那你说说说看,到底是不是你外边有人了。
有屁呢?谁能看上我这怂样子,无权无势,要长相没长相,要人样没人样,又穷又酸……
放那么多屁干啥啊?你就说你和那女孩到底啥关系。
明摆着么,充其量是个熟人。
啥熟人?骗鬼去吧,相好的吧?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
你爱咋想咋想就咋想,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都坏透了,你和你野妈怕都穿一个裤子了。你野妈,你野妈……
一时整个乡村的小学校都是谩骂之声。太阳啥时落山了,啥时候校园的灯熄灭了。没有人知道。天地四合,星星垂泪。
他们扭打在一起,当然阿明只是稍微招架一下谢敏珍母夜叉一样的攻势,她咚咚的拳头雨滴般落在阿明胸前。阿明即使疼痛也不做声,只能默默地强忍着。
他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说的话,狗才相信,你们就没干好事。
和你有啥说的你,你永远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我们理智点行不?
不行,走,离婚走……
走……雨下下得很大,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第二天,雨更大,他们艰难行走着,向着县城的飞向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距十来米,冒着风雨,终于到了县民政局大门口……但很快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身走了。只是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人啊!命运谁也无法决定,自己都决定不了。
后来,谢敏珍因为电话事件撕烂了阿明省吃俭用唯一的从省城买的短袖。同时,又不惜代价一次又一次胡乱猜测阿明,甚至用剪刀剪坏阿明的衣服和鞋,并且割腕自杀过一次,血流了一尺长,幸亏没有伤动脉,要不小命不保。
所以,这些年阿明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过来人都说好日子是熬出来的,靠的是充满爱心和真诚的经营。幸福是什么?对阿明而言,幸福也许就是选择早点儿放手,但放手对孩子是永远无法抹去极大的伤害。婚姻啊,一旦过了七年之痒,就如不锈钢钢锅,就慢慢生了锈,薄薄的锅底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要不,毁掉的不只是一个家的幸福。婚姻有时候也仿佛成为有了瑕疵的玉,不再是心中那纯粹的玉了。一晃十年了,一个家只剩下了孩子。
起初是阿明偶尔熬夜看电视,妻子横加阻挠不让看,骂骂叨叨。最终阿明电视就不看了。阿明终于也换了智能手机。当然,谢敏珍也用上了智能手机。经常一回到家,各自把心放在手机屏上,指尖上飞动着各自快乐的安慰。时间久了,两个人心和心的距离,分明就隔了遥遥的一个世纪。
有一次,阿明嫌谢敏珍玩手机声音太大了,她就破口大骂一顿阿明。阿明也心里不好受。过了几天又是老戏重新上演。谢敏珍不听地指责阿明,那样给过他零花钱,没有给她买过东西云云。遇到任何磕磕绊绊,谢敏珍都以他以前处过的女孩为攻击对象,骂声跌宕起伏。阿明已经把这些事情全部埋进时间的烟云,她整天就缠账阿明,对她不好,还搞婚外恋什么的。明听着心烦,就说我给你买的手机你不是整天耍着呢么?啥?你买的,我买的。我在网上花800元买的。她故意把手机声音弄得刺耳。阿明一把抢过手机,想取下手机卡,把机子暂时要回。但谢敏珍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抢了手机在阳台上就踩了个稀巴烂。轻轻松松像个没事的人。阿明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连同一颗心也被彻底踩碎了。一心为她买的手机却顷刻化为一堆垃圾了。阿明的心凉了半截子,彻底的冷,犹如阿尔卑斯山的峰端。他只能找来笤子拾掇干净。
日子就这样百无聊赖而无常地熬着,阿明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妻子和她已经几年没有说话了,也没有再提过离婚。两个人完全如陌生人一样,各吃各的,各睡各的,娃两个人管着,奇葩而荒唐的婚姻慢慢毁掉了两个人的一生的梦,也吞噬着他们关于幸福的所有努力。
此时,婚姻犹如一把最锋利的刀,又一次戳入阿明柔软的内心。阿明无奈只有借着周末偶尔去基督教堂听听牧师讲前后约,看他们祈祷,做礼拜,打发一下没有爱情,没有温暖,没有自由,幸福无望的日子。
一个教友告诉阿明,要想了解宗教,必须要去教堂。但是记着去天主教的教堂,这是从耶稣的徒弟一直传下来的教会。而且不要在周围的人中寻找神,神只有一位,那就是耶稣。
没有了爱,人间还有什么真正的信仰呢?爱是天上的星灯,可望而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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