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第一问

云天明的大脑将放入探测器,发射进太空,若能被三体世界捕获并恢复躯体,不啻为一枚打入敌人内部的完美“楔子”。程心当即本能地喊出——“那,他吃什么?!”

吃什么。星际移民时,这必定是人类第一问。

脚还站在地球上的我们,仍然躲不开这样一个人间最为终极的问题。

从茹毛饮血到满汉全席,从红楼梦186道食谱到树皮棉絮,从易子而食到绿色有机……螺旋上升的发展之路上,“吃”这件事,在天堂、地狱、人间轮转,“标的物”也远不止“食物”两个字那么简单。

有人为求生而吃。智子宣布所有地球人聚集到澳大利亚,并且不允许开展任何工农业的时候,人群迸发惊叫:“那我们吃什么?!”智子答:“看看你们的周围,都是食物。”

这例子极端吗?不然。与集中营难道没几分相似?也就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别。

人类文明,尚处在意义之上,生存第一的阶段。荒野中嘎嘣脆皮加蛋奶爆浆的毛毛虫,自然灾害时期的观音土……没得吃的情况下,极简单,当下毒不死人的都能塞嘴里,只为了能活下来。

那位说何不食肉糜的小皇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跟遍野饿殍开了一个最凄惨的冷笑话而已......

有人为文化而吃。我们常说中国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但能谈到文化,已经是超越生存的更高层次的一个话题了,对经济发展的要求高,对思想厚度的要求也高,把吃什么变成了生活态度,讲究色香味甚至意境俱全。

食物不再是穿肠而过的俗物,而是艺术品。

为了一道菜,真有人可以等待几个季节,寻遍五湖四海,再配上几十道工序,就问你惊没。

可道德经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都不容易,把吃上升至文化或精神去取舍,大多数人都做不到,顶多上至沟通手段。

有些人为癖好而吃。癖好是个中性词。南北朝一皇帝喜欢吃血痂,谄媚的臣奴就拿自己的身体新鲜炮制,以变态讨好变态。这样的事毕竟极少,若只是个普通人,爱吃米田共都无所谓,自己偷偷吃也就罢了,只要不违法不违反公序良俗,谁也管不得那许多。正常人的癖好有偏素偏荤或酸甜苦辣的口味需求,当代人则越发倾向于作用与功效,求美肤、求减脂、求降压……吃什么,成了养生的主要途径。有一阵子出现过只吃药丸的族群,据说收效不咋样,隐患多多。

有些人则为无聊而吃。最羡慕很多非洲人了,成天坐在太阳下晒屁股,大概是最不发愁吃什么的人了,到饭点从树上摘几个香蕉,河里捞条鱼,就能下肚,然后继续躺地上晒屁股,照样不耽误他们田径场上健步如飞。美剧演到吃饭时,出镜率最高的两种食物,也常常就是披萨和煎鸡蛋,毫无渴望似的,一脸无聊地完成任务,咋那么好养活?

还比如某小孩,无论何时问他想吃什么,都回答“随便”, 听上去很nice啊,从来不求山珍海味,而且人家只有两样东西不吃——这不吃,和那不吃!

烦恼哇……科里的年轻妈妈晓敏,下班换回便装后,笑容中陡然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小焦灼,那是只有这样同样焦灼的人才懂----

今晚吃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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