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差青荇
参差青荇
作者 | 张梅
编辑 | 晓枫婉月
一首《关雎》,《诗经》便在一片湿润而丰沛的绿意中铺展开来。《诗经》里有许多名字好听的草木:柔荑、蒹葭、卷耳、荇菜、蓼蓝……葳蕤在行行诗句中。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就是一幅画。充满春末夏初的清新和生机,水生植物特有的清凉就弥漫开来。记得幼时,家中养了群鸡鸭,夕阳西下,拎着竹篮跟在父母后面去郊野,众草繁盛,丛生的杂草从脚踝擦过,来到池塘边,水面已经覆盖满细碎的浮萍,还有不知名的水草,父亲用长篙一兜一兜地捞着,直到地上堆成个小丘,等水缓缓渗流而出,再用竹篮盛满,回去好喂养鸡鸭。
可能,开着黄花的荇菜就低调地开在大片的绿波之上,睡莲状的圆叶片油润润的,悠然地漂浮,在长竿的拂动下参差浮动。
荇菜二字,读来有摇曳之美。由字面产生的想象有时比现实本身更美好旖旎。在百度查了一下,荇菜还有别的名称,接余,不知所谓;凫葵,有些古朴拗口;余莲儿,像某个村中女子的名字;莕菜,望字虽然知音,但写出有些呆滞,唯有“参差荇菜”,幽,静,潋滟生辉。
左右流之,是一种心动,寂寂地涌上心头,是那个像春花一样的女子,让人辗转为之难眠。雪小禅曾写:爱情最好的状态是什么?箭在弦上,将发未发。这种状态,是一朵花微微绽开,是饱蘸了墨的笔尖刚刚落到宣纸上,是天青色等烟雨,惆怅又煎熬,就像荇菜擎着小黄花的初夏的气息。
隔了两千多年的时光,一首《关雎》,像一部电影,仍那么鲜活,关关的雎鸠,绿绿的青荇,采摘荇菜的女孩,水边的男子,爱上了她,于是,心里刮起一阵风,心里蔓延出一场雨,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风暴,那么热烈,那么执著,那么痴迷,热烈到寤寐思服,痴迷到辗转反侧,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难以制止,就像圆圆的青荇的叶片,满满当当地挤在水面般挤满了内心的湖。
沈从文喜欢上张兆和也是这样的吧,写着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哪怕对方沉默,对方平淡。沈从文给张兆和写信“望到北平高空明蓝的天,使人只想下跪,你给我的影响恰如这天空,距离得那么远,我日里望着,晚上做梦,总梦到生着翅膀,向上飞举。向上飞去,便看到许多星子,都成为你的眼睛了。”爱就是这样吧,想念着对方,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犹如初夏浓得化不开的槐花香气,犹如艾、蒲在水边的层层重重,如同无法稀释的热恋。
人生八千里路云和月,也许,有了爱,去友之乐之,最好的结局,彼此温暖,相濡以沫,便欣然共老了。
就那样,青荇漾啊漾,琴瑟弹啊弹,钟鼓奏呀奏,爱情便热烈地在《诗经》里绽放,那些歌谣,唱给爱的人听……
居江南小镇。爱文字,爱草木。安静生活,安静写文。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晚饭花》,已在《散文》《华夏散文》《安徽文学》《北京日报》《新民晚报》《安徽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书评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