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子宫和他
当我吃起这杯中的水，总会想起那位远古的朋友。
他的口袋里总是装有各色的土。口袋坏了，就撕扯衣服上的布条补上。长年累月，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因为吃土，他离开了部落。因为吃土，他站着流浪。
他吃土吃得很讲究。先是在草地上用露水漱口，然后迎着阳光，就吃前几天攒下的硬土，用最绿的叶揩拭。最末，去甄别可吃的土。软土不吃，没有露水不吃，没有阳光不吃。总有挨饿的那么几天，他的肤色却着实健康得很。
我遇到他，就向他讨要了几包最好的土。由于消化不良，也没有吃土的习惯，于是我以土代替茶叶，泡了茶喝。不排斥，不欢喜，就那么喝着。我没有他的耐性，吃完了那几包土，就想重起茶叶，可没了那兴味，就继续以土泡茶。起先是硬土，后来不再硬了，现在所喝的是沙漠里的软土。泡土的水也起了变化。之前是井水，后来换成了蒸馏水。之前喝茶的盖碗也被紫金杯所代替。
前几年，我在海边寻得他，已是一堆尸骨。许是土没消化得干净，我在他胸口的位置找到了一些混土的碎屑。他想爬向海洋，终是没成功。
他死在一个星空的夜晚，当月出来，才松嘴，断了最后一口气。
他临睡的眼睛很迷人，那里面住着一种叫做子宫的东西。
他的死亡正是我的新生，所以被写进小说里。
因为他的死，我才开始怀念那土的味道。因为他的死，我坚决不再吃土。
朋友，也许你会在部落里，看到一个打磨石器的我，一个还没有直立行走过的我，请不要遗憾。你正在朝子宫的方向走来。
你也许会在大海深处听到我的笛音，请不要寻我。因为我早已死亡在第一重梦境。月是我的安慰，请不要过来。我的新生不需要任何人打扰！
我把星空还给你们。但愿你们能在沙尘的熏迷中清醒地回家。对，回家......
你们也许会想：谁会在子宫里留下丰盛的饭肴？谁会温暖冷冻的子宫？
谁知道呢？
吃土的兄弟会在绿洲里等你。请你不要猜测子宫的意义，亢奋这个美丽的蜕变过程吧，朋友！
我会在第三重梦境，在我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意识里：等你归来！
文|牧羊
图|网络
编辑|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