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韩文戈,衣米一,刘小平,赵卫峰,安琪,四分卫,刘汀,石英杰,北陵王,丁立

韩文戈‖佛尘

请允许我用整个一生

来做一件事

每天凌晨都轻轻掸下

佛陀身上的尘埃

然后把它们收进一个

带有星空图案的陶瓶

在我即将老去的某个日子

我会最后一次回到故乡的群山

提回泉水

在日光与月光的辉映下

我把那些微尘和成泥

再按我自己的样子捏成一尊佛

望着尘世

衣米一‖水花

一个还没有老去的女人想死

她选择跳河

她跳了两次

第一次被同伴拉上岸

第二次才把自己淹死

河水接受了这个一心一意求死的人

并精心准备了

与她相匹配的水花

她一动不动时,水花就谢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

世上少了一个人,河底多了一具尸

刘小平‖牧 羊

水草肥美的季节

他干枯的脸上

却不肯卸下霜风走过的颜色

这时

那位同样孤苦的月亮老人

放牧满天的星云还没有回山

他已经向早晨的崖畔撒开他的走调的牧羊谣

他现在从事的是给岁月

育膘的职业,让生活毛色鲜亮

牧羊犬颠来跑去,忠诚地

守护着他沧桑的身世之谜

羊群的犄角也不肯挑破他的悠然

他现在站在高处,站在

炊烟也抚摸不到的山顶

遥远峡谷中的火堆和江流都不再湍急

他轻轻的鞭影一闪

把鄂西的群山抽赶得咩咩乱窜

赵卫峰‖置身

置身黑暗这庞然大物之中,那星光

那灯火,它们的现身,更能构成夜色‖

我同意一些人用失眠去追赶

去靠近,另一些绿草般安睡的同类

我认为梦乡是无色的,又是鲜明的

但肯定是袖珍的,不轻易示人

眼下是兔子的雕塑,原地沉思的行道树

它们的共同之处:不会说话不会动

不远处的民工恰好相反,他们放肆

在时光的两岸,通宵达旦,不需婉转

他们在为一条河整容

他们和一条远道而来的流水一样匆匆

安琪‖父母国

看一个人回故乡,喜气洋洋,他说他的故乡在鲁国

看一个人回故乡,志得意满,他说他的故乡在秦国

看这群人,携带二月京都的春意,奔走在回故乡的路上

他们说他们的故乡在蜀国、魏国和吴国

无限广阔的山河,朝代演变,多少兴亡多少国,你问我

我的国?我说,我的故乡不在春秋也不在大唐,它只有

一个称谓叫父母国。我的父亲当过兵,做过工,也经过商

我的父亲为我写过作文,出过诗集,为我鼓过劲伤过心

他说,你闯吧,父亲我曾经也梦想过闯荡江湖最终却厮守

一地。我的母亲年轻貌美生不逢时,以最优异的成绩遇到

“伟大”的革文化命的年代,不得不匆匆结婚,匆匆

生下我。她说,一生就是这样,无所谓梦想光荣

无所谓欢乐悲喜,现世安稳就是幸福。我的父母

如今在他们的国度里挂念我,像一切战乱中失散的亲人

我朝着南方的方向,一笔一划写下:父母国

四分卫‖刚刚好

夕光中,节肢动物相继跳下晚稻叶

黄昏孤单浅薄

割草,蒸饭,捞鲫鱼

秋分合适,昼不短夜不长

雷收声,竹林里睡觉刚刚好

翻身就忘记,刚刚好

但此刻不通往晋朝,也不通往唯心论

此刻要欢喜,为迁移与流离

玻璃空明陶瓷软

去抓一把冰糖,撒向这万里江山

来日不谈故乡事

你有伤心话,我有平复帖,刚刚好

刘汀‖母亲

从未对我说爱

你不知道这个字的许多含义

你说的是

谷物、牛羊和野草

是食物、鞋子和信

你爱着它们

而它们

是爱我的

全部时光都被打包

像割完的麦子

我来到城市

每一个清晨到夜晚,背着它

不觉得沉

也不思念故乡

我多么想

照耀我的那些光也照耀你

不,应该是

我多么想

自己也能发光

为着更弱小的微尘

母亲,如果你给我的一切

我都能还给这世界

这世界就能以爱命名

爱不是耻辱

是饥渴

像我最初饥渴你的乳汁

好吧,让我们相爱

太阳升起之前

让母亲和儿子拥抱

粮食和土地成熟

让一代人

爱另一代人

石英杰‖灌浆的麦子

笨拙的孕妇。笨拙的身体

这些笨拙的加工厂

偷偷摸摸

从污染过的土地里

非法提炼糖,提炼金子,也提炼毒素

天空上乌云正在大面积传染

钻天杨是孤零零的避雷针

田野当中

麦浪抬着谜一样的荡漾

偌大的平原,只剩下

被风不断攥紧又松开的村庄

北陵王‖土地抒情诗

到处是天空,到处是土地。

惟有故乡的天空有姓有名,它就叫“故乡的天空”,

只有故乡的土地有名有姓,它就叫“故乡的土地”。

除了日月、星辰、云彩,天空中什么也没有,

除了希望和虚妄,我不敢把生命中的其它东西寄寓在那儿。

而土地不同于天空。

一望无际的土地也是有边有沿的土地,

一无所有的土地也是应有尽有的土地。

河流如血管密布于土地的各处,

细草如绒毛长满了土地的四面八方,

其中那一片一片的树林就是土地的阴毛,

当然还有更大片的麦田,更大片的墓园,更大片的荒滩。

叫人放心的土地,叫人踏实的土地。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给土地的,

没有什么交给土地是叫人不安的。

你要生活你就昂首阔步走在土地上,

你要冥想你就躺在土地里,

你要爱你就双双在土地上做,

你要死你就把一切交给它好了……

丁立‖锯木厂

放倒它大提琴的身子,放倒它小提琴的身子

截断一支曲子和它的灵感、源头

哭,你只是用尽了

世俗意义上的噪音和嘈杂

四野是无声和麻木的谛听者

除了纷纷扬扬的锯末,还有谁能瞬间释放

原木所有的清香

唐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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