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次土耳其军队动手，总统也没有完蛋？

土耳其15日发动军事政变导致交火事件，但是政变很快就被平定。

政变对于熟悉中东历史的人来说“似曾相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历史上，土耳其军队曾多次干预土耳其国内政治进程。从1960年以来，土耳其已经发生了至少6次军事政变，其中包括4次成功政变和2次未遂政变。

背景

▲  7月16日凌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对媒体表示，当局将对军事政变者予以严惩，以保持军队“干净”。

任何军事政变，很少能够做到军队内部“高度统一”。

从历史上看，军队内部对于发动军事政变往往存在多重分歧，因此也往往给政变成功与否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军队是否能够在短时间内采取一系列军事行动，夯实权力并达成既定目标成为了政变成功与否的关键。

而在此次政变中，军队内部对于政变并不统一，大部分的高层军事人员并未参与，少部分军事人员发动的政变因此就缺少足够的后援支持。

在最初的一系列行动造成恐慌效应后，无法继续推进以夯实权力，因此当埃尔多安和政治盟友开始反击时，政变土崩瓦解也就理所当然了。

藏在任何军事政变背后的，往往是当事国政策的剧烈摇摆。

同样的，在此次军事政变背后的土耳其，同样在近期经历着剧烈的政策变化：

政局方面，包括新总理耶尔德勒姆在内的人员更迭、土耳其高层结构正在经历着在巨大的变化。

外交方面，土耳其开始放弃，或者说正在逐渐放弃过去一些年的“新奥斯曼主义”（编者注：借助于在奥斯曼帝国之下的伊斯兰文化历史，扩展土耳其在穆斯林世界的外交空间），开始逐步与周边国家如俄罗斯、以色列等国寻求关系正常化。

此外，国内频发的恐怖主义袭击也让民众的不满情绪升高，这些都为军事政变提供了便利条件。

败局

▲  此次军事政变被挫败，士兵缴械。

但是此次土耳其军事政变的发生也有一些非常不利的因素。

比如，在眼下传媒资讯发达的年代，军事政变控制社会舆论的难度已经大大上升，过去那种单纯控制电视台和广播站的做法已经完全无法阻止信息在民众中的迅速传播。

此次军事政变中参与人数较少，无法在土耳其国内形成压倒性优势，这也意味着政变需要大多数人的跟进，而从这个方面看，政变策划者无疑是失算了。

最后，近些年土耳其政府对于军队的“驯服”已经非常成功，军队内部高层将领几乎都与总统埃尔多安关系密切，而同埃尔多安关系不佳的军队高层将领此前则都以“阴谋策划政变”的罪名予以逮捕和审判。

人们往往喜欢将今天的事件同历史经验进行简单的比对，认为只要“军队动手，埃尔多安将完蛋”。然而，时过境迁，此次的军事政变，已经失去了曾经的背景和土壤。

在历史上，土耳其军队是国家世俗主义的捍卫者，也是现代土耳其国家的保卫者。每当土耳其国内出现任何政治异动，往往是军队快速出击，以政变的形势，逼迫敌对政治力量束手就擒。

在现代土耳其社会中，军队的作用也很特殊。土耳其由过去曾经的伊斯兰世界中心转变为世俗主义国家，以“哈里发”世界观转变为“西方国家”世界观，这需要土耳其军队的力量。

但近年来，土耳其的政治建构的进步也极大地重塑了土耳其的社会形态。2002年之后，虽然埃尔多安和“正义与发展党”政府遭受诸多批评，但“正义与发展党”却仍然是按照民主程序一步步夺取和夯实了政治权力。

民主政治的建立，意味着土耳其已经不能再接受军事政变来打断国内的政治规则。因此当政变发生之后，大量的民众游行集会，而军队政变者摄于民众力量和内心道德，没有向示威民众开枪。埃尔多安也得以重回伊斯坦布尔，政变很快结束。

“清洗”

▲  7月16日，在首都安卡拉一个军事指挥部附近，人们正在救治伤员。本次军事政变目前已经造成190人死亡，包括47名平民。

“正义与发展党”在土耳其近十多年的历史中，对于土耳其社会和政治的刻画作用显著。

总统埃尔多安虽然并不招大多数土耳其学者的喜欢，但在土耳其民众中的支持度还是相当高的。通过精明的经济政策和廉洁高效的政府，埃尔多安上任后在短时间内消灭了困扰土耳其很久的高通胀，并且让土耳其经济迅速进入良性轨道。

与之相伴的是，埃尔多安和“正义与发展党”本身倡导的伊斯兰教义在土耳其社会的影响力剧增。

当然了，我们很难分清，到底是埃尔多安促使了伊斯兰在土耳其社会的重新崛起，还是近些年伊斯兰教在土耳其的复苏所带来的埃尔多安权力的扶摇直上。

应当指出的是，2015年末，尽管土耳其已经遭受了多次恐怖袭击，包括“伊斯兰国”策划的恐袭，但是土耳其民众对于“伊斯兰国”组织的“非负面印象”率仍然高达27%，远远高于巴勒斯坦的16%。

此次政变后，很可能会意味着埃尔多安会在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清洗”。

一方面，埃尔多安关于政变者是“恐怖分子”的表态，同之前对于“葛兰运动（编者注：世界上最大的伊斯兰运动组织，在土耳其政府中势力庞大）”的表态相似，因此可以被视作是将对军队进行“清洗”的一个讯号。

另一方面，任何政变往往会成为“被政变”一方的借口，借此加强权力和控制军队。埃尔多安应该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撰稿：王晋  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国际关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