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楼层·日子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随笔
日子这玩意,咋说?过着过着,就跟心私奔了,与人无关。
楼层·日子
文∕张亚凌
我们小地方讲究多,说起啥来头头是道。
比如楼房。
前多年没高层,最高七层,自然也没电梯,楼间距也不宽。买房便有了不少说道,“金三银四”,三层最好四层次之。也是。
一层没光线,暗无天日;二层有点光线,也只能进半间屋子……三四层光线充足,上去也不是很累;五层累点,光线也很好;六层更累,好在看着还有七层有点安慰;七层,拎着东西走走歇歇爬上去还喘气,常常还受天气打搅——漏水,得处理楼顶。
我家,就在七层。
用爱人的话说,七层好,安静,只有老天爷偶尔打搅一下。北方嘛,也不多雨。用儿子的话说,七层好,牛得语惊天上人,拽得手可摘星辰,是这层楼的老大。我呢,也能说服自己:不需要花钱就健身,天天都在锻炼。
记得搬进来的第二个周末,爱人感慨道,七层好啊,跑了几次,把我训练地记性越来越好,出门再也不会忘记应该带啥了。儿子跟我立马小鸡啄食般点头附和。儿子还很大气地说,你们虐待儿童让我住顶层,我以后绝不会以牙还牙让你们老了也住顶层,给你们买二层住,一层太潮太暗。
我们都笑了,想起太潮太暗的一层。
一层那家我很熟悉,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姓唐,女的姓明,我喊“唐哥”“明姐”。唐哥每次都纠正,说叫唐嫂,是我的私有财产。明姐刚做出拍打他的姿势,唐哥就利索地躲闪开了。明姐就嬉笑着说“嫁给你是扶贫,怕光棍多了影响社会治安”。下次,唐哥一定还会说,叫唐嫂,就是狗尾巴草也有主了。明姐自然还会做出打的样子,还会调侃唐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叫我穿金戴银了还是吃香喝辣了”。
反正,每次遇到一层夫妇,都心情大好。
明姐爱养花,经常不嫌麻烦地将花儿端出来,放在向阳的空地上。我笑她娇惯花时,她说,花跟人一样,不见光哪来好心情?明姐对花盆似乎不讲究,破损了的陶罐、废旧洋瓷盆都可以用来养花种草,长势蓬蓬勃勃。你那么爱花,咋不好好整些阔气的花盆?我终于忍不住了,开了口。啥盆都是养,真心爱它就行了。养花呀,就是养自家的心性。
其它楼层的,没有深交,只是见面打声招呼,不过也有例外——连招呼都不打的,检察长一家。
他要么神情严肃目不斜视,要么若有所思或接打电话。给我一种感觉,打招呼犹如骚扰人家,我便没勇气主动表示善意。他妻子好像是政府部门的小领导,那脸,像铝合金做的,保养得发光明亮,遗憾的是不起一点波澜。
小城不大,城东放个屁,城西都能闻到臭味儿。检察长有了相好的这件事便传得沸沸扬扬。不久,检察长的妻子就调到了市里,半年后,房屋换了主人。
他们其实真有夫妻相,很冷傲的那种。一层,也有夫妻相,温和明快得像一对跳跃的光斑。我家呢,没心没肺快快乐乐地一对大活宝。
楼层是楼层,日子是日子。日子在楼层里,楼层里活泛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