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和孩子剥离开来，还原自己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随笔

要完成关于童年的一部书稿的编辑，与孩子的事泛上心头。

和孩子剥离开来，还原自己

文／张亚凌

说真的，当孩子还在孕育中时，一个母亲的喜悦与期盼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还是先看看为了迎接那个小人儿我所做的准备吧：

他（她）必须拥有最好听还得与众不同的名字，这个名字承载着我对他（她）的祝福与热望。因为不知性别，就绞尽脑汁男孩女孩的名字各想了十几个，最后反复筛选，各剩5个。快六个月时，B超已经看出是个男孩，我就开始在“成长日记”中喊他最终为他确定的名字“笃行”。“笃行”，即一旦认准并确立目标，就坚持不懈地去努力去行动。

98年4月23日早晨，剖腹生产。11点10分，听到了天使般的一声啼哭，那一刻，手术台上的我流泪了，默念道，笃行，我的宝贝，你终于来了！连大夫们都想不通，施了麻药，我竟然能够一直清醒着，询问着手术过程，直到听到哭声，问了具体的时间，还在心里欢迎了他的到来，而后，昏迷过去。

织毛衣是我为迎接小家伙做的第二件事。其实商厦、超市到处都有卖婴幼儿的漂亮毛衣，可我就是坚信，手工编织的宝贝穿上一定更舒适更软和，更重要的是，编织过程就是一种期盼！我手笨，眼拙，又酷爱阅读写作，压根就不喜欢不擅长做针线家务活。对于我抛开一切静心学着织毛衣，连我的母亲都深感意外，说“长不了，几天的热度”。只有我明白自己的心意有多坚强，终于织了一件毛衣——织成如厚毡片，自然不能穿。

所做的第三件事就是为我的宝贝制作了第一本书，由25厘米宽、42厘米长的一百五十页的硬纸装订而成。通过各种途径辛辛苦苦找来大量的以动物图案为主的塑料图片，再将它们中有可能编成故事的，粘贴在一页，而后编故事，图文并茂。这本书，一直伴随孩子长到三岁，才光荣退役。

从感觉到他的存在起，我就一直为他写“成长日记”，从身体到心里到言行举止，都在思考和观察中做着记录。可以说，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因满心里惦记着小家伙，我几乎没有自己：不爱吃的都得吃，小家伙需要营养；特别想做的事都不能做，怕伤害到胎中的他；气得肺都要炸开了，却抚着肚子努力做出笑呵呵的表情说“不气，不气”，怕对他影响不好……

在我实实在在地成为母亲后，我几乎以“孩子离不开我”为由谢绝参加任何集体活动，——我不忍心和他分开，哪怕只是一会儿，只是小半天。以至于我的宝贝该断母乳了，怕他缠着我总闹着吃奶，得和我分开时，我竟然觉得，不是给孩子“断奶”，而是给我断奶：孩子一会儿没在我眼前，我就魂不守舍，来回游荡着啥事都没心思做，勉强去做也做不好。

可是，除了“妈妈”以外，我还有好多家庭和社会的角色，女儿、老师、朋友……我都得做好啊。更重要的是，孩子成长需要自由的没有过多干预的空间，我也需要独属自己的空间来处理好来自各方面的事情。我决定试着将孩子从自己身边剥离开来，有意拉长与孩子隔开的时间，不再事无巨细替他包揽，不再时时关注刻刻询问。我的想法似乎很科学，说起来也不难，可具体操作起来，还真不容易。

调整心态是关键。正如母亲不是孩子的整个世界，只是帮孩子开启世界的第一个人；孩子自然也不应该是母亲的全部，只是母亲人生旅途中付出最多交往最最密切的一个同行者。想通这一点了，我就开始说服自己学着和孩子拉开距离，开始尝试着用其他的人和事打搅自己，开始占领原先纯粹只属于孩子的地盘。

真要“忽略”孩子，具体行动起来的确有很大难度，必须从小事从细节开始。明明知道孩子在学校后面的操场上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可就是不放心。不知不觉，有几次都快转到操场了，猛然觉醒，折身而回，尽管依旧百般不放心。两岁多的小家伙晃晃悠悠回来了，除了满头大汗，毫发未损。以后，我总是先搞清楚孩子所在的环境，而后说服自己，尽量少牵挂。事实上，隔开距离，才能更清楚地审视孩子的言行，调整好引导孩子的方向和措施。

孩子暂时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可以接受了，下来就是将他推得更远些，——让孩子在亲朋好友家过周末，或更长时间的度假。当然，那必须是有利于孩子成长的较好的环境。而那样做还可以带来一个好处，就是将孩子置身于更多的人的视线中，对他的言行又是一种检验！

在慢慢同孩子的剥离中，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孩子过分依赖妈妈，妈妈过分关注孩子，如同捆绑式母子，既不利于孩子成长，又容易让做母亲的身心疲惫失去自己。这种感觉，引领我一步步将孩子推离开去，让他走向独立。我更明白，我爱我的孩子，很疼爱很疼爱他，可单单我的爱并不能让他快乐，我必须要引导他喜欢更多的人也收获更多人的喜欢。当然，我得让孩子明白：和妈妈分开，是成长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在他的人生里，还将遇到很多同样重要的人。我更会让孩子感觉到，不论他走多远，离开多久，都在妈妈的牵挂里。

就这样，一个曾经从肉体到心灵和孩子合二为一的妈妈，重新又走向了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