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大公桥（110）

▲门后的小女孩

第六感是标准名称“超感官知觉”（英文简称ESP）的俗称，又称“心觉”，普通人的五种感官来自眼（视觉）、耳（听觉）、鼻（嗅觉）、舌（味觉）、肌肤（触觉），可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穿行在二道巷子的杨文华却总是能有一种第六感，就是能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某种管道接收讯息，能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与自己之前的经验累积所得的推断无关。当然，他不可能知道，直到2019年3月19日，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的团队发表研究，证实人脑能感应到磁场，会对磁场变化作出强烈反应，这是人类“第六感”磁感首次被证实。

那种神奇的模糊的感觉在杨文华喊着“苞谷粑粑，玉米粑粑”进入二道巷子的时候就出现了，而且一直跟随着他：不管是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贴紧墙壁以躲避一辆大车的横冲直撞，还是他在售卖玉米粑粑的时候；不管是他与那些对未来还怀有幻想、穿着破衣烂衫的机器厂工人，或是那些醉生梦死、靠出卖自己肉体勉强活着的女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种关注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

他有些疑惑，也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有些烦恼，虽然感觉那种关注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可依然还存在。杨文华索性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走过的二道巷子，就看见了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站在一间半敞开的木门的暗处偷偷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即便在暗黑之中也显得像宝石般明亮，而且那么摄人魂魄。那种眼神直到N多年后，他才从“希望工程”海报上再次感受到。想想那个大眼睛女孩纯净渴望的眼神曾经给全国人民多大的心灵震撼，就可以想象杨文华当年的感受。

杨文华认识这个也许比他大、或许比他小的大眼睛女孩，也听他婆婆和妈妈说过她的悲惨遭遇：她的爸爸是民生轮船公司一艘船上的大副（标准解释是，指职位仅低于船长的船舶驾驶员，甲板部（驾驶部）负责人），家在重庆，有妻儿老小；可是在二道巷子也有一个自己的家，在秭归新滩（现在的屈原镇）还有个女人。这个女孩就是那个女人为轮机长所生的。

大副的薪金比领江只多不少，所以在三个地方养活三个女人也不在话下。可是秭归的那个女人突然患病死了，大副就把他的女儿寄养在住在宜昌二道巷子的这个女人家里，每月提供生活费。就和俗话说的那样：“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不到两年，大副所在的轮船在丰都蚕背梁触礁沉没，大副连尸首都没能打捞到。宜昌的那个女人倒也不甚悲伤，反正她原来就是私娼，现在也不过就是重操旧业而已。就是苦了那个大副的女儿，无家可归，饥一顿饱一顿，要死不活的勉强待在她的家里。

看着那个大眼睛女孩，触及到了他那充满渴望的大眼睛，里面饱含着悲伤、凄凉、渴望，还有祈求，杨文华这才意识到，她的眼睛不是在看他，而是盯在他胳膊肘上挽着的那个装满苞谷粑粑的竹篮子。不知道是她的眼神还是她悲惨的身世打动了他，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走了回去，从竹篮子里抓起一个用苞谷叶包着的苞谷粑粑，不由分说的塞在了那个女孩子不知所措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