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山上话沧桑
羊角山上话沧桑
说起这座山,有很多传说:一是山有洞,居花斑猛虎,以羚羊为食,出入皆有风声。二是山有巨蟒,少出入,有见之者横亘于两山之间,不见首尾。三是山镇一神牛,四足踏四海眼,如怒,覆大山,百岔必成汪洋……
当然这些传说都来自于野夫村氓的巷尾杂谈,虽难见真实,但口耳相传,无形中给这座山涂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从我记事起,只要走出家门,就能看到它那巍峨挺拔的身姿。由于与生俱来的记忆,儿时的我并没有对它产生多少特别的印象,只是觉得这座山离我很近,它那伟岸的身躯仿佛触手可及。但又离我很遥远,以至童年的我,不足十里之遥却始终未能走到它的脚下。就这样,伴着它的朝晖夕阴,寒暑易节,听着关于他的种种传说,在那偏僻的小山村,我和小伙伴们玩耍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直到有一天,在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全国人民学小靳庄热潮中,在生产队排练文艺节目的夜校里,我听到了“羊角山下红旗展,百岔河畔尽朝晖”的诗句(类似于口号)。对于诗的后半句,我似懂非懂,但诗的前半句,我却了然于心,并且诗的意境激发起了我童年的好奇和想象。为了穷究其境,在一个秋日的黄昏,我迎着山坡上牧归的羊群,追逐着夕阳的余晖,爬上了村子东面的最高山,喘息之后,举目眺望,百岔川的景色尽收眼底。南面,百岔河从遥远的大山深处蜿蜒走来,流经我的小村后,又蜿蜒地流到羊角山下。北面,羊角山犹如一个巨大的屏障阻住了我的视野,羊角山后面有什么?羊角山里是否有老虎、巨蟒、神牛……我没有去追究,我所关心的是羊角山下招展的红旗。但目力所及,除了几个稀疏的村庄静默在袅袅炊烟中,还有那脱光了叶子的树木稀疏在黄色的山坡上、旷野中……哪里有招展的红旗?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大人们怎么会聊天?我怀着沮丧的心情悻悻地走下山巅,回望羊角,心里还嘀咕着:羊角山下咋没有红旗展。
我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羊角山下真的飘扬着一面鲜艳的“红旗”。
羊角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自然村落,20几户人家,人口百余。这个村子叫下田营子生产(小)队。在当时全国人民学习小靳庄的热潮中,这个生产队跟进时代步伐,夜校办的红红火火,样板戏唱的有声有色,学毛选、赛诗会等搞得如火如荼。当时,村里一个林氏家庭祖孙三代在公社大礼堂同台演唱《红灯记》,一时传为佳话,也为下田营子出尽风头。在那个年代,下田营子一跃成为芝瑞公社的“小靳庄”。当时各种参观团、报告会、经验交流等络绎不绝。下田营子也当之无愧地成为全公社政治舞台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也生动地诠释了“羊角山下红旗展,百岔河畔尽朝晖”在那个时代特有的内涵。
“要把红旗插上那——羊角山”,这是流行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期芝瑞公社文艺舞台上的一句三句半台词。由于年龄关系,其它的台词都已忘却,唯有这一句却烂熟于心,并且每每回到家乡,仰望羊角,这句台词便不由得在耳边萦回。从那个年代来讲,这句台词抒发了百岔川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雄心壮志。但从另一个角度不难看出,把红旗插上羊角山,并非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羊角山并不高,海拔充其量才1500多米,但它拔地而起的身躯和刀削斧劈般的双峰,其险峻程度绝非黄山、华山可比。据说羊角山的主体有三磴台子,一磴台子常人都可到达;二磴台子只有年轻力壮身材矫健的汉子花费一定功夫、克服相当难度才能攀爬上去;三磴台子很少有人上去,上面只有黄羊出没。至于登上峰顶,乡里曾传说某某人登上过,但未见其实。当地人爬羊角山的主要目的在于采撷山上特有的生长在悬崖峭壁间的一种食材——神葱。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去登顶,对于当时勉强解决温饱的普通百姓来讲,难免有无聊之嫌。
勇者无畏,1975年的某一天,几个在兴华大队插队的经棚镇籍知青,不知用什么手段,克服了多少艰险,硬是登上了峰顶,并把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插在上面。
把红旗插上羊角山,由豪言壮语变成现实。红旗由羊角山下飘到了羊角山巅,这是否预示着百岔川的未来将翻天覆地?
1976年1月8日周总理逝世;7月6日朱总司令逝世;7月28日唐山大地震;9月9日毛主席逝世。巨星陨落,日月无光,江河失色——羊角山在肃立,百岔河在呜咽……10月,“四人帮”被粉碎,举国欢腾——羊角山在欢呼,百岔河在歌唱……
羊角山,这个百岔川位居魁首的地理标志,以亘古不变的雄姿将根植于万仞绝壁上羊角似的双峰高傲地刺向蓝天,凡见过这座山的人无不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惊叹。百岔川人总喜欢把自己的诸多情感赋予它,这也许是家乡人对深入骨髓的乡土情结最形象、最朴实、最真切的表达吧?
历史发展到今天,当百岔川人同全国人民一道在为实现“两个百年”中国梦而努力奋斗的进程中,一个国家发改委立项投资几十亿元的抽水蓄能电站项目落地百岔川。经过科学论证,羊角山腹地的地理地质条件符合项目建设的基本要求。项目建设的第一要素首先是拦截百岔河,建设一座中小型水库,为抽水蓄能电站提供充足的水源。但水库建成后,要淹没两个村落和几百亩耕地。下田营子正好位于水库的核心区,整体搬迁势在必行。当工程开工之即,下田营子的村民怀揣着国家丰厚的补偿资金,幸福满满地离开了祖祖辈辈固守的贫瘠家园,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但村民们能否带走小村那段“光荣而辉煌”的历史呢?
如今,羊角山下,百岔河畔,抽水蓄能电站在紧锣密鼓地施工。几年后,羊角山将亲眼见证一个奇迹的发生——
截断百岔云雨,高峡出平湖,羊角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摄影:吴占凯
《克什克腾信息数字报》首发
简宏宇,克什克腾旗百岔川人。曾在旗委、政府、人大部门任职。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在《克什克腾报》《大兴安岭日报》《赤峰日报》《松漠绿洲》等报刊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