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芳:月下听夜
月下听夜
文/徐方芳
月亮上来,清辉贮满小院。这是江淮之间的开敞式院落,三面房屋围合,不设篱墙和院门,胸怀坦荡地对着植被丰茂的原野。
坐在院子一隅,我与两棵枣树、三株银杏、一青菜、几垄番薯,和一架豆荚披挂的豇豆相对。月色溶溶,高高低低的植物都是或浓重或疏淡的灰黑影子,看不见深绿浅绿,苍翠融解在月下村庄的空气中,草木气息伴着每一次呼吸浸润肺腑。
风沿着月光,贴着地面,绕过屋檐吹过来,枝叶在风中碰触,哗哗、沙沙、簌簌地低语,偶有一声饱满的钝响,那是成熟的枣子或者银杏坠落地面的声音。
远远近近尽是虫鸣。蟋蟀声如清泉,一小股一小股冒出,潺潺流淌;纺织娘宛若在辛劳地抽丝织布,绵延不息。还有蛙声,沸腾在正抽穗的稻田里。月光下等待成熟的稻田,水香,稻花香,彻夜不息的歌者,这样的好光景,真美好。
东邻收工晚,月上中天才用毕餐,收拾碗筷,叮当作响。家人在院子里交谈,轻轻地,有一句没一句,夹杂哈欠声。或许就在下一刻,这几个劳作一天的人就酣然入梦,梦中稻浪滚,疲惫之后更能甜美地睡去,世间最优质的睡眠只存在于村庄的夜间。
西邻传来细雨落下的声音,定是那位发比月光还白的奶奶在拍芝麻秸。白天看见她弓着背在院子里反复翻晒,种在田埂渠边地头的芝麻,一点也不辜负老奶奶的苦心,健硕高大,果莢密集,月下,沙漏一般,铺好的编织袋上汇聚一成片银白的沙地。
天边有零散的焰火,是谁在庆祝,谁在欢呼,火花绽放的声音和过境火车悠长的笛声、颤抖的轰鸣一样,经过田园,锐利的部分就磨去了,所以不觉喧嚣,只是乡村月夜一场听觉盛宴的背景音乐。
素月西斜,鸡鸣渐起,也不知什么时辰,我依然毫无睡意,这样的清澈月光和天籁之音相伴,一夜无眠又何妨?夜气微凉,回屋披一件单衣,依然坐在月光里,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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