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赏析 / 严勇、音频 / 张佳
追思前尘往事,最忆渡江干时,那临水照花的倩影与美不胜收的越地山水。
我们在同一只船上共听连绵的秋雨,无法靠近,竹簟与衾被,各自寒凉。
桂殿秋:词牌名,即《捣练子》,取自唐李德裕送神迎神曲的“桂殿夜凉吹玉笙”句。单调二十七字,五句三平韵。另有双调三十八字,前后段各五句,三平韵的变体。干,即岸,江边。“青蛾”句:女子的眉黛有似倒映在水中的山密。青蛾:形容女子眉黛。越山:嘉兴地处吴越之交,故云。
好的爱情词,一定是要“隔”的。我这里说的“隔”,不是说写得“隔”,而是要与爱情的对象“隔”。这个“隔”,也可理解为“可望而不可即”。文字不要“隔”,而情感则要“隔”。正是因为情感上的“隔”,才更容易造就文字上的“不隔”。这种文字上的“不隔”,又会造就一种朦胧美、一种时空美、一种沉淀美。这种“隔”让情感始终处于饱满状态,文字上也处于一种冷峻姿态。它节制而不泛滥,含蓄而不直白,深情而不肤浅。17岁的朱彝尊入赘到冯家,爱上了小姨子冯静志这件事,就足以使两人陷入一种长久的“隔”的状态中。无论是小姨子出嫁前的怦然心动,出嫁后的撕心裂肺,还是回娘家(夫死子夭)后的旧情复燃,他们永远都处于一种“隔”的状态中。这种“隔”的状态让彼此深爱的两个人万分煎熬,最终只能通过文字与想象来消解这种“隔”。于是,这样的文字,一出手就具备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深情与高度,只轻轻27个字,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天涯海角,隔着茫茫人海,隔着前世今生。正所谓, “一面船窗相并倚,看渌水。当时已露千金意。”八十几岁的朱彝尊,终其一生,都只爱这个名叫冯静志的女子。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正是“共眠一舸听秋雨”,却永远无法靠近,无法抚摸,无法相偎,而任凭小簟轻衾,各自寒凉么?朱彝尊曾为她取字“静志”,给自己的书斋取名“静志”,给自己的词集取名《静志居琴趣》,给自己的诗评取名《静志居诗话》,为她留下两千字的爱情长诗《风怀二百韵》。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为拦在两人之间的那个“隔”字架桥,却又似乎永远抵达不了彼岸。也正是为了消解这个“隔”,他执意要留下他们的“往事”,执意留下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听过的雨,一起看过的水,一起“青蛾低映越山看”。在“陪祀孔庙”与“共眠秋水”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情愿做爱情中的痴绝人。他在诗中说“情深繁主簿,痴绝顾长康”,实际上情深痴绝的正是词人自己。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隔”一种愁。在现实中,他不能牵着她的手,只能“私语小窗边”“摇情漏刻长”,而在文字间,他可以在“隔”与“不隔”之间来去自如,一诉相思情愁。“已共吴船凭,兼邀汉佩纕”,梦里没有“隔”,字间没有“隔”,有的只是深情相拥,有的只是彼此凝望,不被俗世打扰。这首绝妙无双的清词,只因人“隔”词“不隔”,成就了一个意境绝美的世界,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艺术世界,而愈发迷人,令人沉醉。
遇见是缘,点亮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