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27 | 温水义那回不去的美好记忆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

小溪流，那回不去的美好

·温水义

一直想为你写点什么，不在乎如何表达，即使我的文字可能贫乏无力、词不达意。只要，每次想起你，我的心情就是沉重的，压抑着我辗转难安、嗟呼叹惋。溪，我的小溪流，一直没有名字的静静流淌在老家村前的那条小溪流。

那时，你流水清澈，细细的流沙软柔洁净，阳光穿过水面，光影斑斑，闪闪烁烁；水底的石头，以及长年长在石头上的水草或青苔，也清晰可见。我们喜欢挽起裤脚在水中玩耍。有时用脚犁开沙子，待水流平复后，双脚留下痕迹的地方就能看见一种小小的扇面形状的“沙蚬”，一种生活在淡水中沙子里头的贝壳类的生物。我们弯腰捡拾，不到半天就可以捡个满满一盆。回家后清炒着吃，淡淡肉香，清爽宜人；也可用粗盐腌制起来，再慢慢地配饭吃，另有一番风味。

我们也喜欢在你身旁的沙滩上玩耍。那时的沙滩又大又白，双脚踩在上面，就自然地陷进去了，带出一脚细细软软的泥沙，并不脏脚，双脚反而有一种被按摩过的惬意与舒服。我们有时用双手挖出一个沙坑，上面覆盖一层树枝树叶，再覆盖上一层沙子，直到伪装成跟沙滩一样，然后引诱着同伴从上面走过，看着同伴踏进沙坑，双脚深陷沙子之中，我们在旁边拍手欢呼。我们还在沙滩上聊过天吹过牛，打过扑克牌玩过木马人，甚至还砸过马蜂窝，捣鼓过从别人田地里偷挖来的蕃薯。

那时，你流水潺潺，哗啦作响。你欢腾地溅起白色的水花，绽放在石桥边；石桥下，有许多漂亮的石头。我们喜欢在石桥上逗留。有时坐在桥面，双脚泡在流水里，感受水的清凉，偶尔踢起水花，溅湿了裤脚也不觉得可惜。那时会有很多小鱼儿从各处游来，聚拢在我们的双脚周围，并不怕人，它们在水中自由穿梭，互抢食物。鲦鱼从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是人之乐。清晨或傍晚，会有许多妇女来这里浣衣洗菜，也有一些大人小孩出来泡在水中洗澡搓身。

春夏两季雨水频繁，有时山洪袭来，瞬间就填满了小溪，石桥被淹没在水底之下，沙滩也被淹没了，而双岸的树木、竹林却坚毅地挺立着，守护着溪流两岸，也守护着溪流两岸的村庄；石桥近旁的那几棵巍然屹立的大榕树，给人带来满满的安全感。于是，每次暴雨倾盆、山洪爆发时，小溪也仅仅是加快了流速，并不伤人。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是的，从前慢。时光很慢，乡情也醇。从前的你，是欢快的，洁净的。从前的你，即使是奔腾呼啸起来，也无张狂之态，更无浮躁之意。从前的你，是那么精美有样子。

但是，为何今日，你流水沉乏，日夜呜咽，连水花都溅不起欢乐？溪流两岸杂草丛生，无情地浸蚀了你的容颜；水中藏污纳垢，再也难觅鱼虾踪影。每次见你，我的心情就加重了些。我的小溪，你流淌在这里山沟之间，也许百年，也许千年，于大山而言，你是年轻的，应有朝气蓬勃的容颜，应有流水潺潺哗啦作响的音调。只是几年未见，你为何苍老得如此迅速，这般容颜让我简直不敢与你相认！

你，丢失了当年松软洁净的沙滩，丢失了当年欢快穿梭的鱼虾，丢失了当年闹腾喧哗的水花；你丢失了当年溪身上简单古朴的石桥，丢失了当年站在溪边的大榕树，丢失了当年在你溪水之中浣衣洗菜的人群……你丢失的，还有我童年时的碧水蓝天、醇醇乡情。

溪，我的小溪流！仅与你相隔几重山水几十公里路程，欲与相见，却不敢相见。因为，今日的故乡，很多人，很多事，已经回不去了。还有你，也回不去从前的美好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