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情录|香尘: 闹春

闹春

香尘

前几天,看一个大雪节气的养生视频,里面说大雪是一年阴气最厉害的时期,不过凡事都讲究个物极必反的道理,所以,大雪也是阳气初生的萌动时期。阳气萌动表现在哪里呢,最明显就是二候虎始交,意思是老虎开始发情求偶。老虎毕竟不是我们普通人能见的,太少,太要命,但是,猫我们能常见到呀,猫和老虎都是猫科动物,虎始交的时分,也是猫闹春的时分。
现在住的小区里就有几只流浪猫,前阵子便开始闹春。我常常在夜里会被它们突发的叫声吓一跳,像极婴孩尖利的哭叫声。有时还有被闹的心烦的人下楼去呼喝驱赶的愤怒声,不过,效果也不大,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它们在白天也是胆子极大的,会懒洋洋趴在围墙上,或在草地上慢吞吞走着,对人类很是无视。
有只瘸腿的花狸猫,在我经常扔垃圾或残羹冷炙时,慢慢与我相熟。每次下了楼,在小区里散步,我只消嘬嘬嘴,它就会一颠一颠跑过来,亦步亦趋跟着我。若我停下看花或什么,它便弯腰趴在地上等我。而待我准备回到楼上,走至铁门口时,只消挥几下手,它就不再尾随,蹲坐下来目送我,真是聪灵至极。可惜,我不能收养,除了是因病的原因,免疫力差,极怕细菌感染,还有是我潜意识里有点怕猫。
小时候,村里有一只野猫,黄白皮毛,个头挺大,按照娜玲阿婆的夸张说法,像只小老虎。村里竹林多,平常里足够让它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到大雪节气,它就开始闹春,声音特别嘹亮,但凡家里养猫的人家,夜里都被闹得很恼火。甚至,有人在夜里像狩猎一样用气枪打它。不过,没用,猫有九命。
我与它的狭路相逢是在开春后的竹林里。我去挑马兰头时,在一处茅草丛里发现三只小猫,毛茸茸得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又摸。不过,没想着要抱回家养,所以,摸一会我就继续去不远处找马兰头了。不久之后,那只大野猫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乖乖隆滴咚,确实很大啊,大概五六十厘米高,二三十斤份量是有的。在它朝我弓起背龇牙咧嘴时,我识相得拎起篮子拔腿就逃,原来三只小猫是它的崽。
第二天,我再偷偷去那里看小猫时,则被一地血腥吓呆了,三只小猫,血肉模糊,头身分离,三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当晚,我就生病发烧起来,然后蔫了好一阵子。我把看到的场景跟外公说了,他叹了口气,你摸了小猫,小猫沾染了人气,如果是家猫最多把小猫转移个地方,可那是只大野猫啊,凶性太足。是这样吗?那书上不是说虎毒不食子,猫和虎是近亲呀。书上还有人跟人易子而食的事呢,尽信书不如无书。
再过两年的某个冬夜,大野猫再次闹春的时候,村里人实在烦透了,就合计设了个套。一户人家故意把自家的公猫栓在门口,隔壁和前面人家的窗边架了三把气枪,这一次,大野猫还是没有被当场击毙,受伤而逃了。估摸着,最后应该还是死了,因为它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我在对待猫的问题上终究是受到了它的影响,且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深远。是的,我从不养猫。
这两天,天气是难得一遇的大寒潮,夜里都是零下七八度。窗外倒是清静了,估计流浪猫们也躲在某处瑟瑟发抖吧。午后,我去扔垃圾,看到不远处围墙边有几个人看着什么,便走过去轧闹猛。那是一处稀疏的灌木丛,一只花狸猫蜷缩在一块泡沫板上,一动不动。我嘬嘬嘴,它毫无反应。我站在阳光里看它,许久,许久。这个冬天里,春是再也闹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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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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