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联话（3）
个人简介：
潘洪斌，网名中山书隐，中国楹联论坛联话清谈版版主，河北省沧州市青县人。沧州区域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沧州文化研究会会员。曾执行主编《青县历代诗词选》《青县古代碑记选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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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之用典与否，风格之异，初无优劣之分也。不用典如赤手白战，用典如寸铁杀人。功夫全在个人修为。善用典者如盐入水，但觉其味不睹其形。不善用典者则有堆砌隐晦之病。同理，不用典者亦有自然高妙与直白浅俗之别。进言之，不用典需要更高之艺术技巧，而用典需要更深之文学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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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小道，大有可观。作者逐字求工，则纤弱束缚，须以无情、借对医其俗。而纯以意行，则粗劣不羁，须以声调、节奏绳其野。钱锺书又云：对仗乃撮合语言，配成眷属，愈能使不类为类，愈见诗人心手之妙。是知联语之美，于工稳外尚有奇巧存焉。或者矜才斗巧，自设机关，于是嵌名、拆字、回文、谐声诸格兴焉。而才力不足者，辄血指汗颜，斧凿之痕触目棘心，是不知自然浑成之可贵也。辞之与意，其间有法，藉此可观作者之学识见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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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之为文，类乎诗赋，其兴观群怨之功不容恝视。文以载道，是为有用。杨雄自言：雕虫篆刻，壮夫不为，韩愈所谓余事做诗人也。先哲明经淑世，立言不朽，颜习斋犹恐坠于空谈。况复拘于一己之悲欢，赊愁拟恨。斟酌无用之词，消磨有涯之日，不亦陋哉！文之与志，互为表里，藉此可观作者之胸襟抱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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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钟有一格不为惯用，曰将错格。即上句引常见唐宋律诗一句，故错一字，下句复引一句救之，妙在语义通畅而有趣。如少小离家老二回，老大嫁作商人妇。劝君更尽一杯茶，寒夜客来茶代酒。菜花依旧笑春风，桃花净尽菜花开。诸如此类。中楹论坛联话首版时习之先生见猎心喜，为之踵事增华：此地空余白鹤楼，黄鹤不知何处去。二十四桥明霜夜，月落乌啼霜满天。孤蓬一片日边来，孤帆远影碧空尽。秋风十里扬州路，春风不度玉门关。马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余亦草拟数则，聊附骥尾：我寄愁心与白云，明月自来还自去。闲看村姑捉柳花，儿童相见不相识。云横九派浮孤屿，昔人已乘黄鹤去。村民千里同明月，西出阳关无故人。清池皓月照孤影，禅心已作沾泥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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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人诗联之瑕病，未可轻易指摘。当沉心思之：此病吾能察焉而人独不能耶？是千虑一失抑刻意不避耶？再反观己意，或改后化奇崛为平通，则点金成铁矣。吾辈特于此细微处着意揣摩，则可悟捧心西施之美，渐得诗联气韵之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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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联法无定法，然欲出奇制胜，不唯才情过人，尤须声望孚众。险怪之作，毁誉参半，喜之者谓为打破常规，蔑之者笑其未窥堂奥。唯声望隆，才情茂，观者方不敢轻诋。然则险怪与不通有间，不通之作，虽当今大家不敢曲为之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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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对偶，众说纷纭。结构词性之争，古今虚实之辩，率皆各持一端，莫衷一是。吾谓其由来即久，内涵亦多，以人以时，大可并行不悖。何妨以包容平等之心视之，任其两可，各行其道，但论工拙，无分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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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联语有奇格。清陆以湉《冷庐杂志》卷五载安化陶澍题育婴堂联：父兮生，母兮鞠，无父母，有父母，此之谓民父母。子言似，孙言续，犹子孙，即子孙，以能保我子孙。真情悃愊，顺畅妥帖。同书卷六复有遂宁张鹏翮题学宫明伦堂楹联曰：先圣道并乾坤，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皇教同尧舜，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堂皇博大，雍容典雅，此皆不可以律拘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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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抄》载，施望云少时赴宴，尝于席次广晋人斗险之意为斗句。于酒筹下书：奇、险、幽、丽、荒、苍、壮、阔、疏、淡各一字。如拈得奇字，即作奇语。座客各以奇句斗。如：赤县梦游烟九点，青天醉睨月双圆。险句：二分垂趾悬崖侧，一发牵舟恶浪中。丽句：隔帘花底啼鹦鹉，悬镜屏间照凤凰。雅士清玩，亦诗钟之流亚也。余见猎心喜，自附数则如下。
奇：凝瀑悬空龙砺角，乱云垂地鼠撩须。险：郢人运斧削鼻垩，列子张弓悬肘杯。幽：鲛泪已然沉碧海，螺舟枉自入深渊。野：解袂扪虱犹带血，倚筇摩腹尚微醺。寒：残芦戴雪折头立，冻鸟栖霜缩脚眠。淡：清白月色溶秋水，浅黛山光隐暮云。秾：绿暗竹窗凉入梦，红飘花雨艳成尘。丽：碧云深处夭桃笑，白玉楼中锦帐寒。苍：碌碌浮生悲厕鼠，悠悠天地笑裈虱。荒：斗室清寒闻鬼笑，漫天风雨作龙吟。壮：吸海入壶藏在袖，缩山成佩系当腰。阔：银汉有声通槛下，玉轮无影到窗前。疏：海上鸥心原易警，世间龙性本难驯。谑：善且不为何况恶，懒因寡欲未觉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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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书名有天然成对者，如：《泰山搜玉》(明袁禾仓)；《沧海遗珠》(佚名)。《樵云独唱》(元叶颙)；《草泽狂歌》(明王恭)。《螭头密语》(明杨仪)；《蜩笑偶言》(明郑瑗)。《偶然云集》(清汤之绮)；《随手杂录》(宋王巩)。《野记》(明祝允明)，《蛮书》(唐樊绰)。《剩语》(元艾性夫)，《常谈》(宋吴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