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还是老家的好！（下）
本文作者：陈文章
02
石头当上了民办老师，在公社中学任教。学校二三十个教职工。吃羊肉的次数比过去生产队有增无减。开学放假，期中期末，评比开会，竞赛检查几乎都是以炖羊肉的方式收场。至于出钱，有时公出，有时私出。后来出现过每逢学校炖羊肉，个别老师私下打听是公演还是私出的情况。这只有校长清楚，别人是无法揣摸到的。因为，这主要看校长的心情，心气顺大笔一挥，学校报账；心情郁闷，抹抹嘴走了，大伙只好个人掏腰包。这也没个条文原则。公演私出，石头都参加，不图吃肉，图得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补偿。炖羊肉的次数增加了，羊肉的身价也提码加价了。作为礼物贡品也由过去的地下活动，转到地上公开场合。无论是公事私事，送羊肉再正常不过了。但一条腿半扇肉是拿不出手了，要送就送整羊，俗称“羊骷碌”子。这都是包产到户后的事了，地分到各家，打下粮食也由自己作主。养羊的饲草好解决了，羊很快多起来，吃羊肉也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啦。打平伙也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也有打平伙的，但好像已经是没成家的年轻人的专利了，很少有上年纪的人参加。吃肉是个幌子，喝酒才是新型打平伙的主题。酒一多就易出现醉酒的事，打架骂街也就屡见不鲜了。羊肉一炖，烧酒就喝开了。有时等肉熟了，人就已经都醉了。更可恨的是竟然有人偷杀别人的羊，打平伙满足自己口欲的糟糕事情。
后来严重到出现整圈整圈偷羊事件。村上候喜老汉，七十多岁了，耳聋眼花，养了十几只羊，这是老汉最值钱的家当。结果让偷的仅剩一只了。老汉没办法，黑夜把羊圈到他睡觉的屋里，用绳把羊系在自己腰上，以防丢失。就这么严的防范措施，还是被人割断绳子盗走了。大队书记元兴对候喜老汉丢羊事件非常气愤，到乡政府、派出所闹了几进几出，没找出偷羊贼。
就在人们逐渐淡忘了这件事时，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丢羊事件发生了，这次是大队书记元兴自家羊，被整圈偷啦。说来也奇怪，大队书记的院墙齐房高，四面围得水泄不通，仅一个大门还是四米高的铁皮大门，而且门西侧还用大铁链拴着一条狼狗，没有家人看狗，连隔壁邻居都进不了院。跷蹊！怪事咄咄！元兴书记丢羊那天，村里几个活跃分子都在村喝酒，生拉硬拽元兴书记一起参加，吃喝了半宵。当元兴回家后发现大门敞开，六十多只羊杳无踪影，看门大狼狗直挺挺躺在狗窝旁，口吐白沫，走近跟前也一动也不动，俯下身，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原来看门狗也喝酒喝醉了。难怪一圈羊都丟了，它一声也没吠。兴元惊动家人、邻居连夜查找，却连一点线索没有。天亮后人们只发现大汽车轱辘印，没半个羊蹄印。揣测是汽车拉走的。这不是一般小毛贼，完全可以称作江洋大盗。当时派出所就到现场侦查了半天，最后也是一桩悬案。
后来邻县侦破了这起大案。系团伙作案，踩点、望风、偷盗、运输、销脏一条龙，也有村里的内线提供适量帮助。原来，这伙蟊贼在邻县偷羊，只顾往车上装羊，不慎把驾驶执照丢在羊圈，让公安局顺藤摸瓜，揪出这个跨旗跨县偷羊的团伙。这也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古话。偷兴元书记的羊是先把看门狗喂醉。方法是白馒头和一瓶“闷倒驴”二锅头，快接近狗时，把馒头一掰两半，一半浇半瓶酒，让酒把馒头浸透，隔墙扔进去。狗一口一块，两口就把酒馒头吞进肚里。几分钟后就呼呼大睡，失去了看门的天性。那时候这丢羊丢狗的事，也不是公安局的工作重心，破了就破了，破不了也就不了了之，无人过问啦。
03
九十年代初，民办教师养家糊口费劲，再加上转正无望，于是，石头丢了教书差事，也去打工谋生了。九省十八县，羊肉尝了个遍。剥皮的，褪毛的，烧、烤、炒、炖、涮，无论炮制花样怎么变，羊肉最好的吃法是炖着吃，且最好的羊肉是自己家乡的！家乡是半干旱地区，所生长的草也是半干旱优质草，特别是有一种叫辣葱葱的小草，羊吃上后羊肉味特别香，味也尖。
有两年在呼市一所民办中学教书，石头每逢下饭馆，首选是一家叫“后大滩羊肉馆”的餐馆，就是吃不起炖羊肉，要碗面也要来这有家乡风味的小饭馆。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石头跨了几条街来到自己钟情的饭店，要了碗刀削面，店中无人，老板端上面来，也坐在一旁，和石头拉呱起话来。
原来，老板在老家也是养羊大户，每年出坡近500只羊。禁牧后卖了羊到呼市开了这餐馆。说到禁牧，店掌柜气得眼泪汪汪。养羊不让出坡，让喂饲料，这成本太高，谁养谁赔。要么就偷放，白天羊卧盘，羊倌睡觉，黑夜放，昼伏夜出像做贼似的。就是这样，你也逃不脱森警的法眼。每个村都有森警的“眼线”。谁家养多少只，偷放了几次，森警了如指掌。也有个潜规则，十只羊让干部们白吃一只，一百只就得吃你十只。不纳这贡，你的羊出去偷放，一旦让逮着就直接冲进羊群，挑肥的，拣大的，撂在汽车上拉走了。三天之内拿钱去赎，不赎就充公了。当发现你的羊群出坡，小吉普、摩托车、大汽车，十几号人，穿着警服，拿着警械警具，包抄过来，二话不说，抢着羊拉跑了。羊是个人养的，草坡是国家的，禁牧圈养啊！草坡上养羊，自己放，不算人工。利润也就是十只羊赚一只啊！说到此处，掌柜哭了一鼻子。石头也鼻子酸酸的。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羊，就和人一样，一茬茬不停换，时光如梭，石头变成了石叟，老家现在也变了模样。旅游农业、生态农业发展迅速，每逢周末，市民携家带口开车到草原上观光散心，到了饭点，大家围桌而坐，依然是醇美的羊肉席为主。这味道，就是我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