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贡山下的鬼八路(下)
本文作者:要瑞芬
银贡山的百姓亲眼目睹过八路军和土匪的激烈交战。见证了他们神奇的枪法。当时八路军人数少,子弹有限,被一股人数多于他们的土匪围困在了一个院子里,土匪企图翻墙而入,八路军在院内奋力阻击,他们弹无虚发,只要土匪一露头,不是脑袋开花,便是毡帽子被打飞。土匪攻战失利,伤亡惨重,最后落荒而逃。
鬼八路的传奇故事在银贡山被传得神乎其神,银贡山地区70岁以上的老百姓脑子里都存有他们父母讲过的关于鬼八路的故事,那简直就是出神入化。这些鬼八路在老百姓看来如同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上山下山是飞毛腿,放哨侦察是千里眼、顺风耳,飞檐走壁如《水浒》中的时迁,武艺精湛如《三国》里的关羽。他们有铁一般的纪律,不随便打扰老乡。如果是夜里行军需要休息,他们会选择老乡的牲口圈或者闲置的破房子里过夜,由于脚步很轻,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冬季他们的侦察员有时夜里敲开老乡的门,进去睡一觉,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老百姓们不能破解的是为什么鬼八路的马蹄子也鬼得不出声?
鬼八路里有一个营教导员人称于侉子,更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内蒙人称呼蒙晋陕以外的人为侉子,湖南人说话舌头打卷儿,把莜面糊糊叫“莜面浮浮”,皮袄叫“皮老”,于侉子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国烂(难)当头,我们不楞(能)当亡国卢(奴)”,这口音必侉子无疑了。于侉子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人们甚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姓于还是姓余。于侉子当年三十岁左右,率领的八路军主要在今大滩、头号、蒙古寺北至银贡山一带打游击。大概是年龄大的缘故,很多八路军战士都学会了后山话,于侉子说话却一直没有把舌头捋直。
于侉子作为营教导员,负责招募新兵,充实抗日武装力量,协调军民关系,解决部队给养。由于他时常活跃在老百姓当中,银贡山的人们对他很熟悉,反而不熟悉直接带兵打仗的营长,他的故事在老百姓中广为流传。传得最神的是,当人们正在热烈议论“刀劈鬼”姚司令和于侉子如何神出鬼没时,不知什么时候于侉子就已经站在了他们中间。
据说于侉子和日本鬼子玩儿了一次灯下黑。有一次于侉子领着几个战士正在一个村里做参军动员工作,不料一队日本鬼子突然朝着村里开进,寡不敌众,走已经来不及了。于侉子当机立断干脆住下来,并命令队员们做好随时战斗和牺牲的准备。八路军住在村西,鬼子住在村东,乡亲们为八路军暗暗捏着一把汗。也许是天意,两队人马相安无事度过一夜,拂晓前鬼子正熟睡的时候,鬼八路安全撤出。
于侉子还成功收编了一支土匪武装,改造土匪并带领他们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10寸样板戏《杜鹃山》剧照
上世纪70年代,中国有一部电影《杜鹃山》,讲述的是1927年毛主席领导秋收起义后占领了井冈山。在湖南江西交界的杜鹃山地区,农民雷刚成立了一支农民自卫军,受到乡绅毒蛇胆的地方武装靖卫团和国民党国民革命军的围剿。党从井冈山派柯湘到杜鹃山引领雷刚的队伍朝着革命的方向发展,作为党代表,柯湘用毛主席阶级分析的理论发动群众,最后消灭了毒蛇胆的靖卫团,把队伍改编成中国工农红军,投奔井冈山。
差不多与《杜鹃山》的故事同时期,银贡山下也存在着一支私人武装力量——自卫队,队长叫张福,家住今察右中旗黄羊城镇大苏计村,有几十个弟兄,二十多条枪。张福的自卫队实际上是土匪。不过张福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土匪,他身为土匪头子,却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从来不杀人,每天读圣经,早晚向天主祷告忏悔。他有老婆孩子,有完整的家,土匪一般是政府剿灭的对象,他却和乡政府保持着良好关系,他们和乡公所一起在西营子村(乡公所所在地)外夯土筑起了围子,围子的具体情况霍来根的《围子村的匪患》里有描述。经常利用围子来抵御外来土匪,保卫乡公所。他们兔子不吃窝边草,不骚扰附近村民,还保护他们,所以张福在当地享有一定威望,附近村子发生匪患等不好的事情,人们会报告张福让他来解决,日本鬼子第一次到银贡山,村民们便报告了张福,张福冲天放枪吓跑了鬼子。周围的大户人家为了自家安全也给他们提供一些钱粮。
张福的自卫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是银贡山一带最强大的一支私人武装。自卫队队员们都是穷苦人出身,队长队员之间以兄弟相称。与电影《杜鹃山》的情况基本相同。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毒蛇胆”那样的死对头,队伍中没有温其久那样“出生豪门心地肮脏”的内奸。八路军到来之后,于侉子冒着危险,多次接触,苦心规劝,以“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道理说服收编了这支武装,张福的队伍和八路军混编成一个连,张福任连长,于侉子兼任指导员,相当于《杜鹃山》党代表柯湘。
接受改编之后的自卫队虽然称号变了,军装变了,编制变了,但是作风很难一下子改变。他们生活不检点,纪律涣散,一有机会就打秋风(敲诈勒索),抽大烟,还是唯大哥张福马首是瞻。于侉子名义上是指导员,实际很难指挥这几十个人。两方面的冲突和猜疑时有发生,土匪的生活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过一日算一日,出去辛苦几天,回来就要尽情享受。被改编以后,辛苦的时候多了,以前的那种享受没有了。弟兄们常常发牢骚,埋怨上山打游击太苦,受约束太多,有的队员甚至逃跑。于侉子身为八路军营教导员,工作繁忙,追逃兵成了他的一项额外工作。他不可能经常和张福的队伍在一起,张福单独行动的时候比较多。在国民党顽固派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时期,有一次张福带了几个弟兄穿着便衣外出侦察,于侉子认为张福要反水了。在张福做睡前祷告时,于侉子开枪将张福打死。之后于侉子接管了改编后的自卫队,逐渐改造了他们,带领这支队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关于于侉子和张福之间的恩怨,有不同说法,有人认为,张福是冤枉的,他没有反水,他们确实是化装侦察,如果他真的叛变了,他没有必要改穿便衣,应该继续穿上八路军军装,隐藏在内部迷惑八路军,从而达到消灭他们的目的。是于侉子指挥不了张福的队伍,不放心张福,于是找借口打死了张福,吞并了张福的人马。
也有人认为,张福可能确实是有反水的苗头,当时第二次反共高潮开始,国民党地方武装势力非常凶恶,残害八路军战士,积极拉拢张福,他手下的弟兄和国民党曾有接触,如果于侉子不先下手,张福会成为《杜鹃山》中的温其久,和国民党势力里应外合,将给八路军带来灭顶之灾。
真是千秋公案翻云雨,是非功过后人评。谁是谁非,孰真孰假,留给后人评说吧。
抛开于侉子和张福之间的恩怨不谈,于侉子对银贡山区抗日、宣传我党政策以及扩充八路军队伍做出了很大贡献,老百姓对他评价很高。
银贡山鬼八路的英雄事迹是不应该被历史忘记的。他们在抗日战争反攻阶段,活跃在大青山南北平绥路沿线,为夺取胜利建立了不朽功勋。解放战争时期,参与了打陶林战斗,后来开走,加入到了全国解放战争的行列,以后再没有了音信。我所能挖掘的有限口传不能涵盖鬼八路的全部活动,希望我的文章能起到引子作用,能让更多人讲述鬼八路的故事。
银贡山鬼八路的英雄事迹,江河知道,大地知道,银贡山知道,革命英烈永垂不朽!
如今的银贡山
该文作者为本平台特约撰稿人,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80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曾长期任教于中央民族大学,现定居加拿大多伦多。
【本期幕后】
策划:安强
编辑:楚楚
校对: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