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史记·苏秦列传》后（外一首）

书《史记·苏秦列传》后

余读《史记·苏秦列传》，未尝不废书而叹也。秦以合纵说六国，为纵约长。衣锦还乡，见昆弟妻嫂皆匍匐畏惧，乃喟然叹曰：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呜呼，梁上之燕，稍果其腹，无困厄讥寒之虞，则恬然自安，不复以高飞为事。夫居安则思逸，守常则知足，此人之常情也。使苏秦不困厄于初，亦安能锥股苦读，干动人主，以成其传奇轰烈之一生耶？孟子曰：舜，人也，吾亦人也。舜能是，吾何不能是？人之潜力无穷，不遭困厄，盖不能激发。此孙子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太史公曰：《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所为作也。然其所谓圣人，或盲或膑，非拘则迁，皆身残而后志坚，途穷而后奋发。或者疑曰：使史公不遭宫刑，亦未必能成《史记》煌煌之著也。然则吾辈定须遭遇不幸，或盲或膑、非拘则迁，而后方能发愤有所作为耶？呜呼，余读《史记·苏秦列传》，未尝不废书而叹也。

独乐记

昨晚为诸生讲授中国文学史，其间吟诵孟郊《登科后》一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忽忆五年前此时，已获悉为复旦大学所录取，从王水照先生读博。某日奔跑去操场打球，途中鬼使神差，念出一句：春风得意猪蹄疾。吟罢为之愕然，既而不知所以，仰天大笑数声。其意气之风发，心境之愉悦，盖不亚于孟郊之登第也。念及此，不禁冲口窃笑。诸生听讲如故，无一人察觉。噫，独乐之乐，亦甚乐焉。故乐而记之。时公元二零一一年四月二十二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