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龙杰:儿时最喜下雪天
儿时最喜下雪天
文/璩龙杰
我的儿童时代,是建国初期的五十年代,算起来有六十多年过去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那个年代,国和家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一穷二白。
穷到什么程度呢?普通老百姓穿不起袜子。冬天,大人小孩都是光着脚板穿布鞋。小孩子不怕冷,天下雪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喜欢玩雪了。
最可恼的是,开始下雪都下得很小,未上冻,地气很暖,前面落下的雪,后面就融化了。即使是一片白色,脚踩上去,也立马变了颜色,脚印变成一滩水渍,雪没了。
可是,回家免不了要挨骂,甚至还得挨揍。鞋湿透了,没有第二双鞋子可以调换的。骂归骂,打归打,喜欢玩雪,就是不长记性。过了这档子又忘记了,旧错重犯,又去玩雪。
最可喜的是,接连下了几天大雪过后,满山岗,满田野的白雪皑皑。早晨打开大门,白晃晃的没有杂色。盯着白雪看久了,再回到屋里什么也看不清,真的很有意思。
地上积雪厚厚的,有好几寸深,避风的地方更深。这时,脚走在雪地上,自己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咯吱咯吱”的响着。既不会湿鞋,脚印又不会融化,却留下一串串很深的脚印。想要什么图案,就可以走出什么样的脚步来。
除了用脚踩出五花八门的图案之外,有时,还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来,可以随心所欲,这比玩那浅雪更有意思。
上冻了,而且冻得很厉害。那时,农村还有草房子,草房子的屋檐下,结出长短不齐,粗细不匀的冰棱来,晶莹剔透。瓦房子檐口结的冰棱形状几乎都是一样的,只是长短不齐而已。
这个时候,见到这么好的东西,马上想到先弄根竹棍子,将冰棱打下来,专捡长的,形状好的,放进嘴里嚼着。这东西既不甜又不咸,冰得牙齿打颤,但还是乐此不疲。
有时,被父母看到了,遭到呵斥,还是舍不得扔掉。非要等大人们发怒了,找根棍子来个下马威了,才不得不扔掉。
我家门口有个小水宕,四周连土都被冻得拱了起来,出现许多花纹,特别好看。中间一块完整的圆形冰块,像餐桌上转动的玻璃桌面。有一句话叫不知深浅,我就稀里糊涂的一脚踏上去了。结果,“咔嚓”一声,冰冻破裂了,一屁股就坐在水宕里了。
那时候的父母并不像现在,眼睛须臾不离开孩子们的,总是等到事故发生了,才来处理“善后”。我这个“落汤鸡”被拖回家里之后,剥光了湿衣服,冻得半死不说,皮肉还得受苦,没有第二套衣服可以换啦,只能焐在被窝里了。父母骂我是“孽肉”,意思就是三九天为何不怕冻,不安分,专找他们的麻烦。
有时候,不安分也有不安分的乐趣。我儿时居住的村庄很小,没有同龄人,玩伴很少。有两个堂兄都比我大好多岁,与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大雪地里,我在村庄周边游荡。突然发现有一排小动物的脚印,不知是什么东西踩出来的,从村外树林里一直钻进稻场草堆里。
这次我没有单独行动,回庄上将情况告诉给堂兄了。堂兄一口断定: 那是兔子。走,我们去逮吧。拿什么东西可以捉到它呢?思量一番之后,决定用被单先将草堆洞口遮住,再用棍子捣鼓旁边的洞口。
那个时刻,我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紧张得要死。堂兄负责逮兔子,我用棍子直管拍打,果然是一只兔子蹿了出来。被单不像如今的编织袋,兔子蹿出来,堂兄一时三刻又收不紧被单,蹦跳几下,还是让它逃脱了。
我和堂兄心疼了一个冬天。那次虽然没有逮到兔子,但是,我很关注雪地里的任何脚印,总想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获得一些意外的惊喜。
太阳出来了,冰雪开始融化,大地金灿灿的,十分耀眼。这时,早晨开门,屋檐下有许多麻雀在“叽叽喳喳”地鸣叫,它们既是欢呼阳光带来温暖,又在嚷着从哪里获得果腹的食物呢?
自然界万物都是相互依赖的,既相生又相克。麻雀离不开人类,尽管人类时有危害到它们,但越是危险的地方,生存的希望就越大。
冰天雪地的时候,鸟类都喜欢围着村庄飞来飞去。此时,田野里,山岗上找不到任何可吃的食物。为了活命,它们不得不与危险相伴,铤而走险。
这个时候,是捕捉鸟类的最佳时期。我最喜欢捕捉麻雀了,因为,人小心也小,没有捕捉大鸟的能力,如喜鹊,斑鸠等,不敢有大的奢望。
我在门前扫净一块地面,用线索将筛子系好,再用一根小棍子撑着斜放的筛子,在筛子下面洒上些许米粒。人躲在家中门背后,手握线索的另一头,坐等麻雀“入瓮”。
麻雀特别机灵,有很大的耐心和警惕性。它们先在周边鸣叫,一排一排地飞来飞去,并不急着下来吃食。它们观察到一定的时间之后,见周围没有一点动静了,就飞进筛子底下,啄上一粒米又飞走了。
二次再来的时候,就大口朵颐起来。不过,它们啄得十分慌张,边啄边抬头张望。其实,此刻的我,心慌也不亚于麻雀,慌乱之中急着拽线索。有时盖住一只,有时也让它们逃脱了。
捕捉到的麻雀,并不是为了要吃它们。偶尔逮到一只,用线系住它的脚,让它飞着玩乐而已。
那个年代,正好麻雀被定为“四害”之一,是消灭的对象。不像现在,人类要保护大自然的生态平衡,不能随便捕捉鸟类。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冬天大地时有积雪,却很少看到孩子们在野外做玩雪的游戏了。原因是做父母的生怕自己孩子冻着,伤着,继而防着,裹着,焐着,把孩子当温室里花朵来侍候。捉在手怕捏着,含在嘴怕咬着,真正须臾不离孩子左右,我看这样也未必可取。
想想自己儿时的童年趣事,尽管人生不能重来,但每逢冬天下雪之时,总能引起我满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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璩龙杰(璩姓一度误为琚姓),安徽怀宁人(原籍桐城,现归怀宁),退休教师。工作之余喜欢写点文字,权当娱乐。著有散文集《草芥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