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作为一朵秋天的野花照样幸运》(组诗)作者 熊衍东

作为一朵秋天的野花照样幸运

(组诗)

   作者 熊衍东

欲 望
 
一段形成,就绊住了脚
稍微偏点向,心里就不是滋味
 
当我把它不当一回事的时候
我就知道自己老了,老了心就开始空了
 
有什么不好呢,空就空了
能腾出更多的地方,让那些淡泊的
不屑一顾的
 
甚至嗤之以鼻的,在年少轻狂时
勿略不计的,在空了的地方站住脚
那最小的,也是我最期待的
 

可 靠
 
最真诚的,也是最可靠的
多少年过去了,我委托的事,你一件件办
一件也没有推诿过
 
赌玉的人,去了云南,寻访千年普洱的人
也去了云南,远征军在云南
边防军的驼队在云南
 
滇军打出了军威,我的一位朋友在云南
他是一位诗人,多次拜访未遇
但他帮我是真心在帮
 
云南的朋友
多么可靠
 

泥沙俱下
 
洪峰过后,泥沙俱下
浑浊的河水里,有鱼虾,有干净的雨水
也有滚滚泥沙,有垃圾,有落叶
 
其实,我们面对的社会
也是一条浑浊的河水,每天都有洪峰经过
每天的洪峰
泥沙俱下
 
我们是一条多么可怜的鱼
要在浑水里,左冲右突,东逃西跑
才能闯出一条路
 

夕光薄薄地打在村路上
 
夕光薄薄地打在一条弯弯曲曲的乡路上
夕光的刀片,把一个拾穗人佝偻的腰
艰难前行的身影
越削越薄
 
她的背篓却越来越沉,夕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还有多远的路要走,有多少坎坷
和多少崎岖,要咬紧牙关经过
 
村庄里,年轻人都迎着朝阳出远门了
粗放经营的土地,有大片大片荒芜着
有大片大片
被狗尾巴草、地肤、鬼针草、巴茅占据
 
夕光下,吹吹打打的事业
只能靠牵牛花和喇叭花来完成了
夕光薄薄地打在一条乡路上,再薄一点
好多人都要滑倒了
 

时间的灰越积越厚
 
时间的灰越积越厚,那些崭新的家具
窗玻璃上的喜字,没有开封的电脑、游戏机
人走楼空
 
城市越来越繁华,连幼儿园,小学
杂七杂八的补习、培训,都搬到城里
农村空巢上
时间的灰越积越厚
 
越积越厚的,还有房贷、情债
和无法解脱的心理身理压力
 
我这个身上背上了房贷的人,虽然住在城里
时间残存在内心的痼疾,越积越厚
甚至比一场罕见的雪圧在大地上
还让人喘不过气来
 

慵懒的眼神
 
一群在村头聚集的老人
一个一个迈着艰难步子,走出家门的老人
懒得与别人多说一句话的老人
掰着几朵棉花迷离着东倒西歪的老人
磕着烟锅,把鞋底磕穿也磕不尽的老人
大声咳嗽把一只只喜鹊吓得东躲西藏的老人
把眼睛揉出血来,也没有揉出泪来的老人
等待儿子寄钱,把路都望穿的老人
死了几天,都没有被人发现的老人
面对一碗稀粥,和一瓶农药犹豫不决的老人
转着轮椅,把日子越转越昏暗的老人
扶着凳子在菜田里把杂草一根一根拔除的老人
在暗无天日的小屋等待一丝风走错路进来的老人
这些老人的眼神都是慵懒的
 

未能抵达的幻景
 
只要有神的旨意,我们都是信心满满的
而一些自我的想入非非
再怎么努力,未必能抵达
 
我一直信奉,老实人做老实事
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怕自己吃亏
自己吃亏多一点
别人吃亏就少一点
 
于是,我把一些幻想压得很低
有些所得,需要我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只要能适得其所
 
好多的名利得失,我都未能认真去争取
那些都是我未能抵达的幻景
 

被暮色弹回来
 
在平原,我对着旷野大吼了一声
吼声被稻子高粱挡住,被暮色弹回来
 
真的,我面对人世的暮色
一筹莫展,我知道,秋天了,大雁南飞
明年的春天
又会把大雁弹回来
 
流水朝向大海,有的沿途被蒸发
一朵云彩将水滴弹回来
一场大雨,周而复始
 
人生多么短暂,当我被人生的暮色弹回来
我能不能像水滴一样
化成雨水,周而复始呢
 

大雨,缓缓生起淡淡的烟雾

秋天的大雨,缓缓生起淡淡的烟雾
淡淡的烟雾笼罩了一个抢收稻谷的人
稻谷熟透了
他要赶在大雨漫过稻田时
抢收完工
 
一只白鹭在淡淡的烟雾中忽高忽低
它在一块稻田里
觅食
 
它与那个抢收稻谷的人目的是一样的
一场大雨,让一只白鹭饥肠辘辘,让一个人
为他的稻谷揪心而惭愧
 
 
墙后的草不会再长了
 
秋天,墙后的草不会再长了
草由青变黄,一头金色的头发披在季节的头上
少有的成就感
让草兴奋
 
我听到了草籽落地的声音
草籽从金色的草上起程,它们要给人们
一个惊喜,给另一个春天一份礼物
 
墙后不会再长的草,其实已经长大了
就像我,还没有多成熟
就步入了老年
 

作为一朵秋天的野花照样幸运
 
作为一朵秋天的野花,我独自开放在旷野
没有谁同我争风吃醋,没有谁
把一个花季搅浑
 
只有野菊花还坚守着阵地
它同我一样,忍受秋风的肆虐
收割后田野的空旷和凄凉,它用金色的棒槌
把大地的炉子捅开
 
与野菊花相比,我更是一名无名小卒
我没有名字,只是应命运之约,来为这个秋天
提一盏小小的灯,照亮秋天回家的路
 
作为一朵秋天的无名野花,我照样是幸运的
那么多关注过桃花、梨花、油菜花的目光
都低下来,用他们善意的目光
碰撞我
 

微弱的光
 
微弱的光也是温暖的
那个冬天,你把手伸在门缝里
漏出来的一丝光上,手很快就烤热了
 
你尽最大的努力
把自己挪到有光的地方
能有一丝光的照耀,你的生命
都是奢侈的
 
多少日子,你在无光的环境里生存
连一扇小窗都关闭了
 
为争取微弱的光,你把命运全部押上
借助那扇虚掩的门,你偷到了光
偷到了一丝丝甜甜的味道
 
 
忘 却
 
都忘却了,童年只留下淡淡的记忆
那时,我生病了,奶奶和母亲
轮番抱着我
去几十里外找医生
 
当医生把我从死亡线上抢过来
我一天天长大,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该忘却的没有忘却,不该忘却的却忘掉了
有些事一直耿耿于怀,一些人一直
在眼前放着电影
 
当我老了
力求把一些怨恨化解,但有时事与愿违
越是要忘掉越不能忘掉
一颗淡泊的心,总是被一团乱麻塞住
 

与一片落叶对视
 
一片梧桐树的叶子,飘飘洒洒落在我的脚下
一片金黄的叶子,就这样完成了它的使命
它飘落的过程是潇洒的
当我与之对视,一片梧桐树的叶子
是那样坦然,那样心地明净
它以一个成熟的暗语,一再暗示我
像瓜熟蒂落一样,没有留下半点遗憾
不像我,在世俗里走了一遭,有好多东西
放不下,有多少欲望丢不了
攀比的心情,名利的贪念
让我紧紧抓住一根稻草
该飘落时,不敢飘落,该回归自然时
不敢回归。与一片落叶对视,我猥琐的心
一次次痉挛
 

芭茅草
 
在平原的河沟、渠道、堰塘
芭茅草扮演着主角
 
最上镜的是秋天芭茅的穗子
一头雪白的银发,超凡脱俗、冰清玉洁
 
一条河,一口堰塘,一支渠
被芭茅火焰一样的穗子鼓舞和撩拨着
 
难怪那么多人,用芭茅的穗子扎成扫帚
他们除了自扫门前雪
对他人的瓦上霜,也开始关注
 

如果我只想到以前
 
如果我只想到以前,是不是老了
以前,靠回忆堆砌起来,靠有滋有味的咀嚼
回味无穷
 
以前,物质匮乏时,缺吃少穿
父母煮饭,加了红薯和青菜,我们一样
吃得津津有味
兄弟姊妹多,大的穿旧穿小的衣裤
小的接着穿,补丁摞补丁
一样自豪和满足
 
以前,爱一个人不敢正眼看她
写一封情书,压在箱底,只让岁月去读
错过的姻缘,一生都在感叹
 
以前,邻里多么友善和睦
你碗里的菜,夹给我,我锅里的汤
舀给你,哪一家有红白喜事,全村人都来帮忙
热闹又节俭
 
以前,亲戚来借米,把缸底掏出来
倾其所有,才不管自己还有没有
什么时候还,都不重要…
 
如果我只想到以前,我的头越来越低
低至一棵稻穗的高度
与一只七星瓢虫捉起了迷藏
 
感 恩
 
阳光每天都来光顾我,阳光为我
撕去了昨天灰暗的一页,让光明镀亮我的今天
雨水善解人意,浇灌干渴的土地
洗尽风尘。一年四季的风
吹开鲜花和开心的话题,把季节吹得
风调雨顺。土地包容一切,只要有种子
就捧出收成。而树林和竹园
为我们制造氧气,在富氧的环境里
我们生生不息。道路奋不顾身把我们载到
要去的地方,在城市里,不管多么嘈杂
也不会迷路。我感恩它们
感恩一切给我衣食和生存勇气的植物和事物
对着它们,我一揖到底
像一只劳劳碌碌的蚂蚁,寻找着回家的路
 

星 空
 
如果把星空颠倒过来
那一颗颗星星
是不是我们一个一个独立生存的人
银河可以同长江比,那密集的星星
像不像大海涨潮时蹦蹦跳跳的鱼群
月亮是一枚国徽
北斗七星,展开就是国旗
那些若隐若现的小星星
是不是一个个离家外出的务工者
在眨巴着眼睛思念家乡呢
而流星滑过夜空时,村庄里一定有一个人
离开村庄,到后山去了
 

霜 降
 
树叶落了一地
枝叶极不情愿地告别树枝,落了一地
 
只有一树的柿子,举着火把
把每一棵枝丫都烧得通红
 
最不愿意暴露的,是一树的楝树果子
苦涩的楝树果子紧紧拽着叶子
生怕一不心,就把路人砸疼
 
北风猛烈得让路人扎紧了衣领
脚手架的木板,有些打滑,那个调度
一声口哨,楼层又高了一层
 
从门缝里挤进来的一丝阳光
胆怯得畏首畏尾,它怎么也想不到
热天,是怎样把炉子烧开的
 

种 麦
 
寒露籽,霜降麦。那个老汉
拖着一架犁,像牛一样在板结的土地上耕耘
 
汗珠子极不听话地摔打在土地上
就像一根棒槌敲打在一面鼓上
 
他的牛到哪里去了,他的机耕器哪里去了
刀耕火种,呈现最原始的农耕文化
 
这个种麦的老汉,在浅浅的泥土里
种上麦子,种上了一年的希望
 
他坐在田埂上抽了一支烟
是乎听到了麦子拱破泥土的声音
 
秋风中,一棵三角梅开得正艳
 
秋风中,一棵三角梅开得正红火
她才不管那些凋谢了的荷花
一片一片飘落的树叶,一阵紧似一阵的北风
 
一棵三角梅,从春天开放
点燃了整个夏天,又在深秋把人间
即将熄灭的炉子烧旺
 
三瓣鲜红的花瓣,像三个打扑克的人
为一个疑问,争得面红耳赤
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小区里最爱夕阳的几个老人
看看三角梅,再看看无边的晚霞
那份惬意,只有三角梅知道
 
 
秋夜听雨
 
风声赶着雨滴,在铁皮屋上炸开了爆米花
在小树林,像蛇一样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没有来得及拆除的瓦屋
密集地敲响了这些黑瓦
 
我能听到的,只是秋雨的喋喋不休
是一个屋漏的人,在到处找雨盆接漏的抱怨
以及,那个下夜班的人
撑起的一把伞,与雨水的对话
 
秋夜越来越冷。我仿佛听到
那个在窝棚里居住的老人,一声一声剧烈咳嗽
空巢之中,这无情的雨水
掩盖一切黑暗中的真像
 

红蓼坦然
 
河坡,沟渠,废墟,芦苇荡
以及塆前塆后,红蓼多么坦然地开放
红蓼不需要春花的娇美
夏花的热烈
以及桂花的芳香
她就这样在深秋坦然地放开自己
与芦花默默注视,与菊花相映成趣
与一块收割后的田野
交换着眼神
红蓼多么坦然和坦荡
深秋之后,就是冬天了,她还在开放
并热烈地捂热这个季节
用红中带白的花朵
为一场雪打前站
 

匍匐着的稻穗
 
匍匐着的稻穗成了秋天的漏网之鱼
大大咧咧的收割机风卷残云地走过之后
稻穗遗留下来
 
我的母亲把脊背弯到了稻穗下
她多么谦逊,与这一穗稻谷拉起家常
轻轻地拾起稻穗
 
金黄的稻穗,用手轻轻一捻,就是白谷大米
我耄耋之年的母亲
被生存压力折磨着背已弯
她太了解稻穗骨子里的东西
 
饥饿年代挺直腰杆做人的母亲
拾起稻穗,她拾起的是米勒油画中的精髓
 

往期精彩:有些风暴,有些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以一面镜子的破碎应对 天晴,每一块碎片 反射的阳光,都像一把刀子 一点一点切割你的脆弱和彷徨

作者简介:

熊衍东,湖北省天门市人。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湖北日报》、《诗歌报》、《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散文诗选刊》、《诗人》、《诗神》、《星星》、《诗潮》、《当代诗人》、《诗歌报》、《绿风》、《扬子江》、《中国诗人》、《创作与实践》、《绿风》、《长江文艺》、《草堂》等报刊发表诗歌1000多篇首。诗作先后被多家出版社出版的文集选用。《菊展》被收入《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2012中国好诗300首》;先后主编了《业余诗人》、《大地》、《天门山》、《天门文艺》等刊物。出版诗集《三叶草》、《平原上的竖琴》、《鹧鸪鸟喊出的平原》、《芦花深处》、《窗外有雨》、《时间的音乐》。诗作在全国十多次诗歌大赛中获奖。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天门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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