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尚馀孤瘦雪霜姿》作者 金 妮

尚馀孤瘦雪霜姿

作者 金 妮

求学他乡,岁值寒冬。友人千里迢迢问候,如雪般素洁的祝福卡上,印着一枝红梅,行草着“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诗句。阅来顿觉暗香浮动,直抵学子心。
这枝红梅一出现就呈现出清高、孤绝的姿态,鲜艳、热烈的色彩,远远望去,犹如点点不灭之火焰,熠熠夺目。红梅在最不适合开花的季节里开花,是不想和其它花儿们为伍吧。这个身处冰雪包围的冬日寒客,在铁一样的枝桠上开一树红花拼却了生命里所有能量,为人间增添喜庆的气氛,也激发了人们心中那无限又无邪的爱怜之情。
“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出自苏轼的《定风波·红梅》,全词如下: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
这首词是苏轼贬谪黄州时,读北宋诗人石延年《红梅》诗有感而作。石延年《红梅》云:“辨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意思是说,把红梅看做桃花却没有桃树上的绿叶,说它是杏花,枝干又是青的。苏轼认为,石诗人只写出了红梅的外形,却没有写出红梅的品格。所以东坡笔下用拟人手法,将红梅比美人,既写出红梅偶露桃杏颜色,切合红梅的一个“红”字,其色照人,心性又闲淡雅致,词中“尚馀孤瘦雪霜姿”更突出红梅独特“风流标格”,这正是苏轼之红梅超越石延年之红梅新意处。
苏轼是北宋政治家和文学家,有着超尘拔俗的胸襟,其诗词澄淡高逸豪放,如其为人。东坡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身处逆境,幽冷孤愤之感充郁心头。但,他高洁的本性没有改变。他赋的是红梅,写照的是自已,“尚馀孤瘦雪霜姿”-----东坡人品如梅格了然于词中。
古今高人雅士为梅花流连忘返,逸兴遄飞,如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王十朋“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李清照“不知酝藉几多时,但见包藏无限意”,陆游“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毛泽东“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等等,均写出了梅花之姿态、神韵与品格。
如果要在典籍中找一位与红梅相契合的人物,当首推《红楼梦》里的妙玉。曹雪芹是个天才,很少的几回文字把那个“身世不凡,心性高深”的女子推到了我们眼前。妙玉带发修行,正是她情缘未断的象征。她的感情是寂寞空门关不住的,就像栊翠庵中那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探出墙头,香气四溢,让好多人感觉有趣。引来宝玉踏雪乞梅,重在一个“乞”,那槛外人妙玉何等闲雅,唯独对宝玉青眼有加,赠送他一枝长势奇美的红梅。这不正暗写了宝妙关系的微妙吗?对此,茅盾先生曾写下《赠梅》一诗:“无端春色来天地,槛外何人轻叩门?坐破蒲团终彻悟,红梅折罢暗销魂。”可见,妙玉实非无情。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女子是一枝幽独开放的红梅,忍受了无处不在的清冷,却没能逃出已定的命。为“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曹雪芹写妙玉时,一定泣不成声,至少我知道了他心中的悲悯。
红梅似美人,美人似红梅,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叫“红拂”的奇女子。她本是杨素身后手执红拂的家伎,一站多年,直到她遇到李靖,就是这一天,她慧眼识英雄,认定他是她后半生归宿,断然决定当日夜奔时,郑重肃穆。夜晚红拂出现在书生李靖的门口,像一枝怒放的红梅,书生被她的熠熠打动了。胸有梅花方见花闻香,一般凡人哪能品得到此中真味呢!红拂如红梅如一团火,使李靖通透使李靖重生。在没有遇到李靖时,红拂的生命如不著一叶的红梅枝桠,静立在冰天雪地中;当她遇到李靖后,她绽放成生动的,勃勃生姿的一枝红梅,成就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红梅似红拂,红拂似红梅,经历一番寒彻骨,终得梅花扑鼻香。谁能说这是红拂的命呢?
或许,只有这一出喜剧的发生让我们这些被红尘蒙蔽的心感受到花开的力量。苏轼也罢,红拂也罢,昔人已逐梅魂去,唯风流标格依稀。蓦然间,我自己仿佛已经开成了“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的一枝红梅;蓦然间,我看见了那“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的一枝红梅一朵接一朵在我的内心里,噼噼啪啪地开着。

作者简介: 

金妮,90后,文学硕士,好读书,偶写诗。
金妮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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