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陈秉义校长 / 王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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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56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怀念陈秉义校长  
文/王富东
陈秉义,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蓝田县第七完全小学(现吳村小学)任校长时,我从蓝田县尧山中学,调任到他的手下做一名教师。进校前,有人悄悄告诉我:此人,蓝田教育系统闻名的阎王,他的手下,不好干。
我心里有点忐忑。
我是四月报到的,一个学季的中间,课表已执行两个多月,我的工作难安插,调了几节"副课″,体育,美术给我;哪个老师请假了,也指示我顶上去;学校临时出些闲杂事,校长也喊我,按校方意见,去处理一下。学生议论说,学校派了个″工友″。
当了"工友″,成了校长的"快来就去″,熟悉了,并不觉得校长是个"阎王″,很随和平易的。向老同志了解,都说,工作要求很严格,批评人语言尖刻犀利,但不甩脸子,不拿揑人,很公正。"阎王″,是五七年以前,做中学校长时的″赠誉″,后来,当了右派,免职了,来做小学校长,威风扫地了。但工作还是很认真。习惯成自然嘛,又是老党员。
我心里坦然了许多。
在陈校长的手下,不歇气,干了三年多,自我感觉,很满意的。自己尽力而为之,较好地完成了学校分配的各项任务,获得了些许成绩,学生和家长比较满意;由于陈校长的严格管教,以身示范以及王应宪,赵克文,侯敬昌等老教师高尚师德的熏陶,我个人也提高不小,成熟了很多,成为一名受学生敬爱的年轻师长,成了忘年交。
陈校长,作为一名领导者,具有多方面的优秀品德,深刻地影响着学生乃至教师,对七完小优良的校风,优越的教育质量,起到了潜移默化和有力的助推作用。直到今天,吴村庙及周边的老人,一看到“吴村庙完全小学"这幅校牌,就会油然念起陈秉义校长,赞不绝口。
陈校长,集二十多年的执校经验,教学上从不马虎,教学改革与时俱进,备课″吃透两头″啊,课堂"精讲多练″啊,讲课"少而精″啊,作文″少改多批重鼓劢″啊,常讲常查常示范,教学质量稳步提高,深受学生与家长的欢迎。
陈校长是严格遵守校纪的典范。那时,周日休假,教师必须周日下午六七点前归校,不能当″六一先生″。我与他同事的三年中,他没有做过一次"六一先生″,尽管他家在深山大沟里,周日遇到焦岱逢集,他得去卖豆杆或硬柴,贴补家用,家务繁杂而艰难。其他人,包括我,无一避免。
陈校长,艰苦朴素,勤劳克俭,两袖清风。六十年代,为了还清苏修的贷款,人民响应党的号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过着清苦的日子。各机关,单位,学习南泥湾,工作之余,开荒种地,补贴职工生活。七完小,陈校长以他的人际关系,在贾沟弄到一块荒地,教师们,利用工作之余,开垦种植小麦,补贴集体生活。那块地一亩左右,距离学校四里多,陡坡路就有3000多米。麦捆子,得先弄上坡,才能装车运回。收麦子时,人背担挑往原上运。会耍扁担的,只有山沟里出身的陈校长。肩扛背驮,一人一次拿三四捆,校长体壮个儿大,一担挑六至八捆。果实分配,平均主义,每人每次一个"菜蟒″。同志们异口同声,要求供给校长两个。校长坚持"人人平等″。同志们让步,按劳分配,最少发一个半。他大手一挥,瞪园豹眼,叩着一口白牙:多一口也不行!一位女同志,感动得泪花打转,偷偷地将少半拉菜卷子,送给校长七岁的儿子(在七完小借读)吃。校长知道了,把儿子臭骂一顿。女老师知道了,找到校长,指责校长不尽人情,虎狼心肠。流着泪说:″我一个菜卷,能吃完吗?!剩半截,扔了,行吗!我是个妈妈,心疼孩子,送孩子一点吃的,伤天害理吗!你发那么大脾气,不是罚骂孩子,是打我的脸…″
校长满脸陪笑,给女老师道歉。同志们也乱口纷纷地批评校长,说,黑包公也不能"黑″到如此不尽人情呀。
陈校长,工作认真,坚持原则,铁面无私,在全县是出了名的。好心的,笑称他"黑包公″,忌恨的,骂他"黑贼!″
五四年将近年关,工会要振济困难同志,搞一次济难补助。几个同志递交了申请。
当时,我任辅导区工会主席。与我同校的小牛,也申请了。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吧,两次找我说道,"帮帮忙吧。成不成就在你了,老哥。″
这不是最后通谍吗?我好有压力,几天静不下心来,只好向校长作了汇报。校长淡淡地说,″民主办理,秉公办理,打不打招呼,校内,低层,一视同仁,按材料说话。″
研判的那天,申请人逐一说明了情况,展示了各种所须材料。沉默片刻,小张委员说:"比较起来,咱们小牛情况,″他转头对小牛笑一笑。小牛立即笑脸相迊,含首示意,"是比较优裕的,放弃......″
小牛迅即变了脸色,沉声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就优裕啦!″
我扬了扬材料,劝道,讨论嘛,各抒己见,不要冲动!小牛仍气虎虎地说:"你早看我不顺眼,官报私仇!″会场陷入沉默,大家低头不语。
陈校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冷场啦?″
″有人挟私报复!″小牛瞟一眼小张,气冲冲地说。
张委员尴尬地笑一笑:″你多心了。我一己之见,别人不一定苟同。″
“你想先入为主!”
″既是开会讨论,与会者都有发言权;决定权,在委员会嘛。小张的意见我隐约听到了,″转面看着张委员,"你为什么那样说。″
"根据平日各人生活现状比较说的。觉得小牛比其他几个同志出手宽裕多了。″
"这是生活习惯决定的,我见不得穷酸邋遢。我的钱多是借的,证明材料在这摆着。″
"借钱摆科气,就不......″
“真的借了债?”校长捏起材料纸,抖一抖。
″怀疑我造假?大校长,你太侮辱人了!″小牛鼻子都气歪了。
″我这儿有封信,你给委员们念一念。″
小牛噌一下夺过信,展开,看了一眼,愣住了。信纸在他手里,索索地抖动着。
"你读一下。″校长指示我。
小牛迅速把信握进手心:″我撤回申请,放弃参评。对不起。″站起来,转身走去。
大家疑惑地望着校长。"继续你们的评议,必须做到公正。″大家一脸狐疑,面面相觑。不料竟埋下隐患。"
历史是公正的,苍天是长眼的,时隔不久,陈校长的问题得到甄别改正,恢复了公职,调任县教育局函授部工作,直至退休。
我们都退休后,一次焦岱集市上,不期而遇。他嗬嗬大笑着,谈论别后情景及近况:″贱骨头,还硬朗,还卖豆杆。我们那儿坡地多,只能种豆子,黑豆黄豆赤小豆,年年种,豆杆年年卖。今日就是卖豆杆来了,我们那儿的男人,一般,不卖豆杆不上焦岱集。粮菜不缺,小百货,村店有,跑那路干吗。″
"还能挑动?″
"百儿八十的,没麻达。今日贪了,一百一十斤多点儿。一百一(十)卖了。柴禾,不值钱。″他还是那么爽朗,高声说话,大声笑,铁铸的大脸盘上,露出一口白牙。
″有个谜,你该解开了。″
″什么谜?″
"那年,你交给小牛的信。″
他大把掌,一拍禿脑门,抚摸着:″忘啦。问那干啥?″
“我总觉蹊跷,小牛一见那信,丈八高的火焰竟自熄了。事过境迁,说出来无妨碍了。″
“也是。当事人,检举小牛索信造价一一无借钱之事。”
″唔。″
“不再外传了,老人家了,要脸面呢。″他拍着我的肩,叮嘱道。
我点头,心里说:“你还这么善良。”
几年后,听说他安安静静地谢世了。
人在做,天在看,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
安息吧,敬爱的陈秉义校长。
关于作者
王富东,前卫镇退休教师,82岁,有朋友戏称"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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