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如果把酷暑,秋风,冰雪,
留在字里行间;
然后,
把春风和花香,
留在我的心间和脸上;
这样,
无论你什么季节来,
都是人间四月天。----邹謇
一夜春风过境,世间万物一派欣欣然,每一秒都有新的花事在盛开,或喧闹,或悄然。你看,四月多美啊。暖暖的、柔和的风吹绿了枝条,吹开了百花,满眼都是讨喜的样子。一股股清香撩拨得人也坐不住了,那就去陌上吧!去看一看大地的新装,闻一闻空气中甜甜的花香!
小花朵撑着小脸蛋儿盈盈而开,白里透着红,红里晕着紫,紫里渲染着蓝;漠漠水田间秧苗葳蕤,莺歌婉转,燕语呢喃;光是在旁边看着就让人心醉了吧!田间地头,不时有着各种香熏沁人心脾:淡淡的青草香,香甜的李花香,粘人的油菜花香……路边一抹抹绿意,静悄悄地生长。一块块麦田里,春风拂起麦浪一层层赶来赶去;施肥的女子,笑容与油菜花的花瓣一道飞扬。
我走到一棵洋槐树下,毫不费力地摘下一串花朵。小花朵们才刚刚睁开眼呢,嫩嫩的,肥嘟嘟的,乖巧得像只刚诞生的小萌宠,睁着它的小眼睛,探着它白嫩嫩的脸蛋,眨巴眨巴地望着这个世界。川渝大地的四月,笼罩在熏暖的青阳里。桃红李白,簇簇;布谷鸟催农,声声。
农人们忙着灌水插秧,采桑喂茧。宋人翁卷眼里的四月乡村,也是这样的吧: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绿遍山原白满川”,一句就将花开写到了极致,到底是什么花白了沟壑?让我好一通臆想。
是梨花么?“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极有可能。也可能是李花,桃花红暗李花明,唯有李花才有此磅礴的气势,不择地段落地生根,命贱,花却清绝……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才了蚕桑又插田”,古代的书生大多数是不干农活的,唯有经历过才能写出养蚕辛苦的样子。年少时我家也养蚕,蚕茧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每到养蚕的季节,母亲早早就去领回蚕种,蚕卵如黑芝麻般大小,一颗颗粘在纸上。晚上用厚一点的棉衣盖着,几天以后蚕宝宝就钻了出来,灰扑扑的小身子在桑叶丝里扭一扭的,很是可爱。夜里母亲总会点着油灯起来查看几次,每次都会告诫我们,蚕子很小气的,不能夸它长得肥,不然会适得其反,特别是蚕子上“草龙”的时候更不能夸。有一年我在喂蚕的时候夸了句:今年蚕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心欠欠的小白鞋有着落了。
人一旦有了希望,心里就会有幸福感。就像买彩票一样,哪怕是片刻的幸福,也总有那么几天可以憧憬,可以温暖。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像是中了诅咒一般,蚕子刚上“草龙”没几天就一个个耍起了小性子,生病,流脓。我的学费和愿望泡了汤,母亲的该买的肥料也成了泡影。现在想来,对于家里没有劳动力的母亲打击是有多大,是有多么绝望……我跟着春色在天空下走着,心里稍微暖和了点。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我知道谁也没法绕开那些伤感的过去,正如《杂集论》云:“时者谓因果相读流转,假立为时”。
诚然,生活像铁环一样,好坏,一环扣一环;在我们不经意时为难我们,也会在转角处给我们一份惊喜。寒冬会有,春天也会不期而至。春风送暖,鸟儿欢唱,我想母亲在,也同样喜欢这样的日子吧!
邹謇,男,78年生,祖籍四川渠县,现居重庆。擅长水墨,喜欢草木之心的中年大叔。著有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长篇连载小说《冥图》,《太医令》,《书记孙大壮》,《我们的青春拐角》,《春野小村长》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