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河西
河东,河西
河流曾在人类文明的发展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大家熟知的古代四大文明均发源于大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孕育了古巴比伦文明,尼罗河孕育了古埃及文明,恒河孕育了古印度文明,黄河,我们的母亲河,孕育了中华文明,薪火相传,弦歌不绝,绵延至今,硕果仅存。这种基因中就带有河流密码的文明在其成长、发展、嬗变和新生的过程中必然会把与河流有关的印记深深烙在各类事物之上,既包括物质的也包括精神的。地域辽阔地形复杂的神州大地大致以河为界分为南北,于是一河之隔地有南方和北方之分、人有南人北人之分。南方和北方经济文化迥然不同,南人和北人亦如此,表面的风俗习惯和内在的心理气质都有很大差异,更不必说方言饮食了。一条大河成就一个民族绵延不绝的几千年文明,而另一条大河又把一个完整的国家从地域上分成南方和北方,多么神奇!
在我工作的地方顺义也有这样一条河名为潮白河,自南向北贯穿全境把顺义分成河东和河西。就像中国的南方和北方一样,顺义的河东和河西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民俗风情都存在着显性的或隐性的差异。河东人家餐桌上的平常之物松肉,一河之隔的河西人竟不曾吃过——奇怪吗?河东有樱桃园,河西有御杏园,两种水果成熟时节大致相同,好这口儿的顺义人便忙活起来,先是驱车西北到北石槽摘杏,然后掉头东进到龙湾屯摘樱桃,反之亦然。御杏园周边也有栽樱桃的,樱桃园周边也有种杏树的,口感和味道至少我分辨不出,但顺义人就是坚定地认为有差别,就是要不辞辛苦的东奔西跑——奇怪吗?河东有五彩浅山、汉石桥湿地以自然风光取胜,河西有新国展、首都机场以现代文明见长,两种文化相映成趣和谐共存。不仅贪吃而且贪玩的顺义人先去新国展看香车美女再到浅山流流汗、湿地散散步,在自然与人文之间、传统与现代之间自由流转从容变换——奇怪吗?不奇怪,因为这里是顺义。
以上所言都是和谐的一面,有不和谐的吗?有,当然有,而且根深蒂固!河西地区经济发达,相比较而言河东地区欠发达。许是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规律的作用,河西人骨子里有种优越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但总会有意无意的表现出来,而河东人也能在微妙之处心领神会。但这并不意味着河东人甘拜下风,相反他们还会对河西人有丝丝缕缕的不屑。酒桌上河东人属于豪放派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酒量上鄙视河西人但同时收获河西人视之为粗俗的评价。这种心理上的暗中较劲在我这个后来人看来几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没有必要担心因此而产生龃龉,大局观念和开阔的胸怀并没有被潮白河割裂。
一河之隔造成两种不同的文化心理和价值观念,姑妄言之,河东地区为农耕文化以其农田广袤也;河西地区为商贾文化以其毗邻都市也。于是便有河东人实在河西人精明之说法且深入人心。从饮食上来看也是如此,河东以量取胜讲究大鱼大肉,河西以质取胜追求精工细作,虽然在农村地区表现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还是不难发见。在生活习惯上也有表现,河东人闲来无事好赶大集,此乃农耕文化传统之习俗。现代商业如此发达,河东的大集却日渐兴旺,李遂、木林、杨镇、张镇,几乎每个乡镇都有自己定期举办的大集,以农历为计,或二七、或三八、或四九,集市上商贾云集百货俱全,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河西人却少有赶集的习惯,他们更愿意到商场或奥莱选购自己中意的东西。河西好像只有一个高丽营大集,却把开集的日子定在周六,明显带有中西结合的色彩。
近些年来,河西地区有大量企业商业进驻,带动外籍人口大量涌入,商业色彩愈加明显。因为拆迁,村庄解体,乡党分手,河西土著四散杂居于各地,河西文化渐成式微。相比较而言,河东文化受到的冲击较小,表现的更加顽强。但也正因为如此,河东河西的对峙更加激烈,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可能还会长时间存在。
潮白河在顺义段早已断流,而在县城这一段它却表现出风情万种美丽而绮旎,绿荫环绕碧波荡漾,鸟语花香游人如织,这是工业中水和橡胶坝人工造就的美景。出了县城,无论上游还是下游,它都像一道深深的伤疤留在顺义大平原上,宽阔的河床尴尬的展现着她近乎丑陋的裸体,让人不禁慨叹唏嘘,却没有半点的追远怀古的幽思。河水干了,以它为界的河东河西依然存在,也像是一道深深伤疤正在经历岁月的洗礼。工作生活在这里,时间久了自然生出情感,所以我希望它好,希望那道伤疤能够很快地愈合,而不是仅仅做局部的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