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我的爷爷
带了一本书——《我想做一个在能在你的葬礼上描述你一生的人》。翻开一看,原来是现当代文学大家的经典散文,多和故去的人相关。有些后悔,怎么没带一本小说。因为很多时候,会入情入境,被书中的情绪所感染。看看日历,七月十四,这本书不偏不倚地来应景,也算是机缘吧!思极深而不晦,情及哀而不伤——又想起了爷爷。
好长时间没有梦到他了,长到不记得上一次,是在何年何月。爷爷故去之后,奶奶烧掉了他生前的好多东西,衣服、照片,包括他的一些笔记书籍。如若我知道,肯定会拦下那些照片和本子——那是爷爷的精神财富:有他整理的数学竞赛的习题,有摘录的字谜、故事、还有歌谱……爷爷骨子里应该是个文艺青年,写字、画画、弹琴都能拿得起来。
我师范毕业之后,有人比较过我们爷俩的字迹,对我讲,再练十年,许能赶上你爷爷。那一年,我刚刚在滦师校园举办了自己的个人书法展。
我小时候问过他,“其他的爷爷都在外面的城市,为什么偏偏您留在了农村?”他回答我,说那一年招考教师,他刚好看了一本什么书,一考就考上了。所以,就留了下来。想来,是命中注定要当老师吧!我想象着天津的二爷和北京的三爷,心说,要是他考不上就好了。那样我也可以落户在大城市了。
爷爷是个甘于平凡的人,我没有问过他有没有做过远走高飞的梦。但是很多时候,他乐于满足,对人对事,类似于无所求的那种。
我是后来的后来才知道,爷爷和奶奶原来是娃娃亲。自由恋爱的我就非常抗议,怎么两个人连面都没见,就可以结婚呢?我问他们,你们小时候见过面没有?害羞不害羞?怎么做到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我感觉这像一个奇迹。直到后来,我看了《牧马人》的电影,就觉得可以理解了,因为那个年代的人,就是那样单纯而质朴。我爷爷,像极了那个许灵均,不过,他没有被打成右派、“臭老九”。
我从家里翻出了他的退休证,是母亲保管的。退休证上写着参加革命工作37年。我一直以为爷爷是音乐老师。我爸说他带的最多的是班主任和中学语文。那是快退休了学校照顾他才改教的音乐。我记起了,有一个和父亲同龄的老师讲过,爷爷在公社给他们讲过一节公开课,她一直记忆犹新。说老爷子讲得那真叫一个好,说着,说着,就朗声背了起来,于是,我知道了那节课叫《菩萨蛮·大柏地》。我们一家三代都是老师,如果按勤奋和敬业程度比较,我和我爸自愧不如。他应该算是最为精益求精和坚持原则的人。
那一年,学校里缺代课老师。已经说好了,由家里的四姑来顶,把上班的新衣服都穿好了,爷爷执意不让她去——“她也没有多少知识,到学校去糟蹋谁家孩子啊?!”我四姑后来嫁了种田的姑夫,一辈子土里刨食,讲台,成了她永远破碎的梦。
爷爷是那个时代的人,正直忠厚又老实肯干,他告诉我最多的话就是“吃亏是福”。我就不明白吃亏哪来的福,但是看到乡邻对他的尊敬,就觉得“吃亏”原来也并不是软弱的表现。他把自己的处世哲学变成了我们的家风。胡适在写他的母亲时说:“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我觉得,我要感谢的是自己的爷爷。
他对我影响至深,引导我爱上读书,熏陶我写字画画,还有就是尊重我的天性。我把一帆生下来的时候,爷爷绞尽脑汁的给外孙女起名,他喜欢“璞玉”二字,返璞归真,未经雕琢的玉,他说他希望这块天然的宝贝始终保留着她最初的样子。我念叨着刘璞玉,刘璞玉,觉得得像《京华烟云》里的名字,时代感有些落伍就弃用了。好多年之后,觉得,那其实,也是爷爷对我的期望。
我毕业那年,很多同学都留在了县城。我让爸爸去托人,他说他办不成。后来,我知道,他压根就乐意我留在附近乡村的小学。爷爷故去之后,我有一次去外校参观,碰上老局长的司机,他提起,那一年,有人给局长写信,想让他把我调到城里。他说,那个人是我爷爷。直到去世,他老人家也没和我提及过这件事,我想,那是我文人风骨的爷爷为了他孙女做的最大的一次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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