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建华 | 童年

穆建华

奶奶的屋后面有一片林子，不大，一眼可以看到头。望下是一条清凌凌的小河，河对岸是无边的翠色田野。阳光懒洋洋照在地上，一切静默着，悄悄生长的谷物在七月里抽穗灌浆。

林子里有无穷的宝贝。夏日的中午，有一个穿着汗衫短裤的小小的身影在林子里雀跃，那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林子里的树没有规矩的长着，或高或低，或壮硕或瘦弱，或挺直或斜曲，没人拿着剪刀喀嚓喀嚓修理它们，想长多高就长多高，不愿生长的尽管弯腰曲背，枝桠横生。地上有许多野蒿子，自由的伸展着宽厚的叶片，没人拿铲子铲掉它们，愿意卧着躺着就卧着躺着。间或有些粉色的刺花开在林子中间，引来几只寂寞的蝴蝶，嗡嗡飞舞盘旋一阵。小女孩在林子里游来荡去，也没人管她，爷爷听收音机，奶奶做家务。手里拿根细麻棍，遇到坠着的天虫就用麻棍绞断细丝，作为开路探秘的工具。

逛到离河边不远，有一丛低矮的灌木，杂乱的枝条上卧着些背上带金点的甲虫，这便是女孩的收获，轻轻地走过去，甲虫很笨，有薄薄的翅膀不会飞，挑挑哪只最漂亮，金点最多，轻而易举的抓住，兴冲冲的跑回家，用根细细的竹签插在它背上，虫子便扑棱扑棱翅膀，鼓动的翅膀发出一阵金属的声音，如乐曲一样，还有微风吹来。玩腻了，把这甲虫望空中抛去，希望它能飞走，却听到重重的落地的声音。又捡起来，送它到原来的家，那丛灌木里。阳光透过林子照在小女孩汗津津的脸上，因快乐而翕动的鼻翼，眯缝的眼睛。转过身，摘一朵刺花插在头上。忽然看到有知了趴在树干上，没有网子，抓不到，不甘心的捡块泥巴扔向黑黑的蝉。又想起奶奶放在河里的鱼毡，应该有鱼进来了，一溜小跑，来到河边，涨红着脸拉起鱼罩，一歪，鱼全部跑掉了。赶快找出水草里奶奶准备的鱼食，洒向鱼罩里，开始新一轮对鱼的诱惑。

累了，回到家，躺在竹床上，数屋后那棵桃树上正长着的毛桃，穿堂风悠悠的拂过，香椿树浓浓的气味飘来，鸡笼里母鸡咯咯的报喜声，宁静的夏日里，小女孩睡了，甜甜的笑挂在嘴角。睁开眼，天蓝蓝的，饭香香的，奶奶的叫声暖暖的：“华子，吃饭了。”无忧无虑的日子里，那片林子给了小女孩快乐的童年。成年之后，自然风物赋予女孩的灵动依然存在。祖父祖母给予女孩的爱成为她一生的财富：爱自己，爱他人，这份爱一直流淌在岁月的琐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