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虫事（二）

虫事（二）

3.叽呀释

叽呀释就是知了。搞不清楚知了为什么就叫做知了。有人说，知了的叫声是“知了知了”，所以就叫做知了。知了，那是有文化的人给起的，多少有点嘲笑知了不谦虚、爱卖弄的意思。但是在农村，你说知了，没人知道。你说叽呀释，人人都晓得，“嗨，就是大热天老在树子上叫的那种虫子。”知了太文雅了，我还是觉得叽呀释取得形象，听着亲切。

小时候，老屋的后面有两株高大的线楸树。每到夏天，叽呀释便躲在树叶间，叫过不停。叽呀释的叫声很特别，一成不变的重复着。先是急促的“嚓嚓嚓……叽叽叽……”持续十来秒钟，再是悠长的“唔咿呀吃，唔咿呀吃……”那得叫上三五分钟，那叫声由大变小，最后停止。那叫声，从太阳出来，一直叫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树上的叽呀释并不多，也不会一起叫，你方叫罢我登场。那叫声听起来也并不让人烦躁。相反，晒纸累了的时候，我便来到树下，坐在小板凳上，呆呆的望着高大的楸树，听着那一声声叽呀释的叫声。慢慢的，思绪便不知道去了哪儿，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冷不丁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几十分钟。整个夏天，都是在聆听着叽呀释悠长婉转的叫声中度过的。

山上的叽呀释，叫声永远是“叽呀释，叽呀释……”没有变调，也没有起伏。一只叫起，千万只跟着一起叫。最后，只听得“呀呀呀”的声响，听着让人烦躁，远不及老屋后面楸树上的叫声悦耳。山上的叽呀释虽讨厌，却聪明得很，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当你循着声音找去，快要接近的时候，叽呀释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一声不吭。扒开枝叶找了半天，硬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好悻悻而去。

离开老家，去了外地求学、工作了近十年，那叽呀释的叫声，很少听到了。现在，那叫声感觉都有点陌生了。

4.拱屎虫

农村人骂人是“拱屎虫”，是说这个人难缠、讨厌，像拱屎虫。拱屎虫就是屎壳郎，学名蜣螂，属于金龟子科，也有人叫屎虼螂、推丸、裹粪牛、滚粪牛等，但我们这里叫做拱屎虫。拱屎虫不像长在树上的绿色金龟子一样，可以捉来推磨。因此，拱屎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小时候去坡上看牛，牛吃着吃着，不是唰唰唰的小便，就是啪啪啪的大便。牛食量大，吃得多，拉得也多。一拉，就是一大堆，像个小山坡，还冒着热气。

第二天，拱屎虫不知怎的得到了讯息，便赶来拱粪。看拱屎虫拱粪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看就是半天。几只拱屎虫趴在粪堆里，截下一小点牛粪，便工作开了。先是抱住粪团转动。滚动时，粪团不断的粘了周围的牛粪，便越滚越大，越滚越圆。粪团裹大了，拱屎虫便头部向下，尾部向上，四条后脚把住粪团，往后使劲，粪团便慢慢滚动起来。

拱屎虫善于合作。有时候滚不动，其它的拱屎虫也会来帮忙。滚得大了，便将粪团滚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埋在地下。过了几天，原来堆牛粪的地方，只看到一些牛粪碎渣，或是留下一些小草被牛粪压倒的痕迹。有了拱屎虫，虽然牛儿每天都在山上排便，但山上仍旧是干干净净的。

看拱屎虫搬运粪团最是精彩。下坡的时候，拱屎虫趴在粪团上面，控制住速度。粪团往下滚，拱屎虫在粪团上往后退，下滚速度和后退速度保持一致，拱屎虫便始终在粪团顶部。要是控制不住，咕噜一下，拱屎虫摔下来，粪团在一边，拱屎虫在一边。有时，两只拱屎虫合作，一只在粪团上趴住，一只在底下稳住。爬坡的时候，两只拱屎虫，一只把住一边，一起用力，粪团便乖乖的往上滚。平地上便轻松得多了，一只拱屎虫便能滚动一个粪团。依旧是头部朝后，四只后脚朝前，把住粪团，两只前脚移动一下，粪团便移动一下，看起来有点笨拙。

拱屎虫有耐心，有韧劲，认定了，绝不回头。拱屎虫一旦滚起了粪团，绝不会放弃，直到把粪团滚到理想的地方埋下。因此，路上看不到一个丢下的粪团。

2017年12月21日